第七章 早起的坏处

那天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道，我竟然破天荒地早起了一回。混我们这行的，基本上睡到日上三竿都不叫事儿，经常一睁眼已然是晌午时分，然而那天不到七点就再也无法入睡，辗转反侧之后为自己的失眠憋了一口恶气，无处释放，终于妥协  ——  老子起床行了吧。

很少起过如此之早，我寻思也好久没看过北城区清晨的样貌了，赶着上班的人们是否依旧行色匆匆？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们是否锻炼结束？路边的早点摊位是否人声鼎沸？想到这里居然有了下楼遛弯的想法。拿定主意后我胡乱洗了把脸，穿戴整齐出门去一睹无盟市的早间新闻。

离家不远就是一处挺大的公园，公园门口菜市场、早点摊早已经人流如织，我一盘算，哦对，今天是周末，难怪大清早就这么热闹。漫无目的地瞎转悠了一会，肚子里有点动静了，于是找了个早点摊坐下，要了一碗豆腐脑外加两根油条。这对于许久没吃过早饭的我来说，堪比山珍海味，忍不住又多加了两根油条。正吃得兴起，背后有人喊道：“嘿！巧了么这不是？这是那天福满堂那小子吧？”

我心下疑惑，首先是哪个傻逼混混居然跟我起得一样早？其次我现在听到“福满堂”这三个字，总是有点敬畏和心虚的。再次，我是兴胜的人啊，这话应该不是冲我喊的吧？等我回过头来，看到四五个混混正朝着我这边大步流星走来，所过之处的路人们纷纷避让：给谁也能看出来，这几位不是什么好鸟，还是躲远点看戏比较安全。我四下环顾，发现刚才还坐在旁边一起大快朵颐的吃瓜群众们，早已散开去也，只剩我一人坐在桌上，嘴里还叼着半根油条。

待到对方走近，我心中一下豁然开朗，这些选手正是满月酒那天夜里，在小巷里碰到的那几个混混，当然那天领头那位没在，被老妖一招从天而降的膝法干翻，现在应该还在医院休养治疗。对方走过来以后也没二话，一脚把我面前的桌子踢翻，连带我的半碗豆腐脑和一根油条全都打翻在地，真让人心疼。然后对方开口了：“福满堂的小马仔啊？那天跟着老妖挺牛逼啊。”

“我那天没牛逼啊，另外那啥，我也不是福满堂的人，只是碰巧在巷子里和老妖碰到了而已。”我回答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发憷了，以我的身手，别说对方四五个人，就是来一个跟我单挑我也未必能有胜算，想到这里不禁对自己的失眠更加恼怒。

“不是福满堂的？你装你大爷呢？现在怂了？身边没人了？”对方抛来这一连串的排比设问句，属实让我不知如何解释是好，看这架势，这帮人是铁了心要对我教育一番，跑，看来是跑不掉了。

不过老子还是要跑。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我转身撒丫子就跑，反正在自己家附近，地形我熟悉。靠着我多年在这附近瞎溜达的经验，我在飞奔的同时还在脑子里规划着接下来的脱身路线，哪个巷子是死胡同，哪两个巷子之间能翻墙过去，哪条小道又能逃出生天，路线逐渐在我脑子里清晰浮现。当我按照我的规划路线跑进一条小巷的中段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片儿不光我熟，他们也熟啊。成天混在北城区的混混们，哪个对这儿不熟啊。所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对方已经有三个人堵在了巷子出口处，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其实不用转身我也知道，我跑进来的巷子的另一头，肯定也被他们封锁了。果不其然，我才停下脚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夹带着大口喘气的文明用语：“你跑你妈了个逼啊！”

我其实是做了适当反抗的，在抱着头蹲下之前，我冲着他们大喊道：“我是兴胜一堂堂主肥龙的人！”接着他们回了句“管你是谁的人，老子还是百义和的呢”之后就开始了对我无情的摧残。疾风骤雨般的拳脚砸下来的时候，我尽全力护着脸，但是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硬生生把我手和胳膊掰开，冲我面门结结实实来了一脚，我心里一边想着毁容之后要如何面对手底下的兄弟们，一边就晕了过去。

坏消息是鼻梁骨断了，这是我在医院病房中醒来才知道的。好消息是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不至于毁容，这让我心里又宽慰一些。围坐在病床周围的是夜魅酒吧里的几个兄弟，一个个摩拳擦掌，大呼小叫，吵着嚷着要给我把那几个家伙找到报仇，在医院护士进来厉声斥责并告知他们病房要保持安静之后，他们一个个低声细语地说要替我报仇。没一会肥龙大哥来了，在一声声“肥龙哥”的招呼声里，肥龙坐在了我床前：“这么不经打？”

“他们好几个人，我可是没给咱丢脸啊，我揪着其中一个也锤了半天的。”

“别扯那淡了，原因呢？他们为啥找你麻烦？”肥龙问完这句之后，我把之前那天晚上发生的来龙去脉如实禀报，听完我的讲述，肥龙沉声道：“这个逼老妖，自己惹的事儿让我的人受罪，他娘的。”接着他想了想，又说：“得了，你先歇两天，店里让其他弟兄先照顾着，我去找老妖聊聊。”说完就走了。

过了大概一个礼拜，我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当然除了我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高耸鼻梁，所以当我再次回到夜魅的时候，脸上还戴着保护用的医用面具。回到夜魅的当天晚上，老妖就来登门拜访，看来肥龙大哥是真的去找他聊过我这点破事儿。

“王往是吧？记得我吧？”老妖开门见山地问到。

“记得，当然记得，老妖大哥身手果然不凡，那日亲眼得见，记忆犹新。”我发现自从我开始掌管夜魅酒吧之后，我嘴上溜须拍马的功夫可谓日益精湛，当拍则拍，绝不含糊。

“知道他们是哪儿的么？”老妖又发问。

“应该是百义和的，他们动手的时候提到过，具体是哪个堂口我就不清楚了。”我回忆了一下受伤那天的情形回答到。

“百义和的啊......”老妖思忖片刻后接着说道：“明天跟我去找人吧，不知道是哪个堂口的话，咱们就直接去问阎罗。”

“阎......阎罗？那不是百义和的龙头老大么？”

老妖淡淡地回了一句：“对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