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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治水酿大祸,殿前身遭疑

“陛下!”

未等分说,便被人摁住肩膀,跪了下来。顾七喉咙发紧,只觉抵在脖颈上的刀,异常冰凉。

骨瘦嶙峋的元承熙,强撑着重冠,在龙椅上奋力挺着腰杆,维持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仪。他脸色阴沉,强压着怒火,一遍遍翻看着什么。

良久的沉默,让她愈发心慌,丝毫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伴着哗啦声响,皇帝将手中纸张悉数扔了出去:“你干的好事!”

一声怒吼,让顾七胆战心惊。抬头前望,见几张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字,虽看不清内容,却着实认得旁边那张图。

这是……自己亲手抄的泽州河流勘察图!

她惊得张嘴,欲上前看个清楚,却被人大力拖住,动弹不得。

“陛下!”这时,工部侍郎常彬手持笏板,走上前来,“臣参奏当朝太傅,假冒裴启桓入仕为官,结党营私,滥杀无辜!”

朝臣皆惊!

李景浩双眼通红,愤愤道:“此乃欺君之罪,常大人若无真凭实据,休要胡说!”

“若无实证,岂敢参奏太子太傅?”常彬成竹在胸,朝着天子行礼,“陛下!人就在外候着,是不是栽赃,一问便知!”

“倒真是新闻。”元承熙恨得咬牙切齿,指着跪着的人冷笑道,“朕倒要看看,你有几个脑袋!召进来!”

顾七心头一紧,额角已渗出冷汗。她眉头紧锁,想要从困局中脱解出来,怎奈千头万绪,理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民妇……叩见皇帝陛下……”

“裴大人,可识得此人呐?”

戏谑的声音在殿上回响,她定定神,压下心头恐惧后,缓缓转头。

见一农妇跪在中央,神色拘谨,双手互扣,显然是没见过这样场面。一双眼总偷瞟向旁边站着的常彬,那眼底映出的害怕和紧张,并不比自己少。

“看我做什么?看他!”常彬面露不满,呵斥后朝前一指,“可识得此人?”

妇人顺着手指的方向,迎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不认得。”

妇人一惊,没想到先开口的,是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不知怎的,竟觉得那幽深眼底,映着如刀冷意。她迅速低下头,小心应了一声:“不……不认得。”

顾七奓着胆子,准备先发制人:“这就是常侍郎找的人证?”

“且细细瞧清楚,这人便是泽州裴启桓,”常彬知她惯会诡辩,并不理睬,弯下身来冲这妇人说道,“这可是你亲侄子。”

她僵住,强撑的淡定顿消,才抿出的笑意,也在刹那间化散。此刻不知,自己神色如何,只觉如芒在背,头皮发麻。

那妇人怯懦抬头,探究般打量一阵后,摇了摇头:“他不是。”

“大殿之上,容不得你撒谎。”常彬扯着皮子笑得阴沉,连温和言语也浸了三分算计,“你说他不是,也该有拿得出的证据。否则,就是杀头的大罪!”

“大……大人!”妇人惊呼一声,吓得连连磕头,“民妇不敢撒谎!我那侄儿,模样差了些,个……个头比他大,那那手腕上,有颗红痣!”

“哪只手?”

“左手!”

顾七呆住,眼中尽是惶惶。还未反应过来,常彬便抓住了自己的手,用力朝上扯:“陛下且看!”

伴着群臣惊呼声,元承熙探过头去,见手腕光洁,不曾见到什么痣,顿时拍案而起:“真是反了!”

“陛下息怒!”众人见状,吓得伏地,后无一人再敢出声。

猛然起身,引起阵阵眩晕。他只觉眼前黑了一阵,忙扶住案桌,暗暗喘着气:“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弄鬼儿!你究竟是谁!裴启桓又去了哪里!”

“真正的裴启桓,只怕早被此人所害!”常彬跪下来,义正词严道:“臣以为,此人居心叵测,定是云国派来的细作!还是……尽早处决为好!”

顾七手脚发软,不知如何应答时,想起韩子征的话来:

“处变不惊,才有机会扭转劣势。越紧迫,便越要冷静,看清敌人所想、所为,跳出他的套子,才能牵着他走。”

察觉后背湿冷,才知自己早就方寸大乱。她深吸口气,深知眼前局势,已是不利,不如搅乱视听,以图绝处逢生。

“常侍郎真是好谋算,”她目光聚拢,舔了舔泛白干裂的唇,讥笑道,“随便找个民妇,便给我定了罪,未免太过荒唐。”

“哦?”常彬眉尾上挑,眼底映出兴奋的光。仿佛看到砧板上,垂死挣扎的臭鱼,毫无畏惧地拍打着尾巴,殊不知,自己手上的刀,瞬间便会落下。他不慌不忙,笑应道:“难不成,还是我诬陷你?”

“既要验明正身,何不将我父找来?街上随便拉个人,说是亲戚,我又如何认得?既不认得,便说身份是假,荒不荒唐?”说罢,她含泪磕头,似受了天大的冤屈,“陛下,臣上任时,官服、文书俱全,又是随着宋廉宋大人一同赶路……”

“你杀了裴启桓,再装作熟人之子结识宋廉,他自然辨不出。又或者……宋廉受贿包庇,你二人狼狈为奸。”常彬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他入狱,你曾去探望,之后传来宋廉自缢身亡的消息,莫不是,你为自保杀人灭口?”

“我若顶替上任,如何去荼州治水呢?”顾七愤愤咬牙,据理力争,“但凡身份有假,薛沛林薛大人,也会及时察觉。这又怎么说?”

“薛沛林,死在了荼州。焉知不是你所为?”常彬句句堵截,眉眼间尽是得意,“说到治水,我倒想问问你,泽州河流勘察图和治水详册,是否皆出自你手?”

她突然疑惑,不知这问题背后深意。可答案只有一个,容不得自己多想:“这是自然。”

“你去到荼州,自然知晓,郢江便是奉江分出的一支。”

顾七蹙着眉,不知他此言何意。

“泽州水患频发,其根本,便在奉江。而你,却把奉江旁的刈水河道通开,致河水汇入江尾,”常彬瞪着眼,一声比一声高,“你可知,正是此举,害荼州发了大水,家园尽毁,更有七十余人因此丧命!”

她闻声一颤,满眼震惊:“你说什么?”

“不种庄稼种芦苇,最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被活活烧死的百姓,又有多少?”常彬愤然起身,指着她的鼻子道,“这桩桩件件,皆是你的主意!这就是你的治水之道?”

生生斥责犹如惊雷,打得她惊慌失措,一张脸愈发苍白。转头后望,见胡宇杰冷眼相看,李景浩垂头涕泪,更有群臣唉声叹气、愁容满面……

“荼州……怎么会……”顾七神色呆滞,脑袋空空,似丢了魂儿。

“朕不管你是谁,今铸成大错,你难辞其咎!拉下去斩了!”

“陛下!陛下!”

恍惚中,有人在求情。

她循声望去,见户部尚书王丰田手持笏板,颤抖着花胡说着什么。

怎的,听不清了?

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惨白的脸上,已徐徐冒出细汗。她只觉头昏脑涨,说不出的难受。突然呕出一滩血来,晕了过去。

不知谁惊呼一声,吓了元承熙一跳。

李景浩正为荼州百姓揪心,哭得前襟湿透,又见裴启桓吐血昏厥,顿时心急如焚。正想上前求情,却被胡宇杰一把拽住。

就在此时,刑部尚书李佑开始求情:“陛下!虽说裴启桓治水不力,却也有勤王救驾之功,这等人,又怎会是细作?其父裴纨骤然暴毙,本就蹊跷。农妇的话,尚且存疑。不如暂且搁置,以救济灾民为要。”

皇帝冷着脸缓缓坐下,一言未发。

“陛下。”沉沉一声,浑厚而沧桑。

他未抬眼,一只手紧攥着荼州奏报。

“青州战事紧张,实不该让哲王殿下分心,还是……暂缓处置吧!”

他深吸口气,笑得极为勉强:“那就,听郑老将军的吧。”

“依老臣看,不如……”郑旭瞥了一眼殿上昏厥的人,纵然心中不愿,却还是开了口,“不如遣至青州,为前线出力。”

元承熙暗暗咬牙,只觉这皇帝做得窝囊!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傅,竟有三位尚书为其求情,更有半数朝臣附和!这些人,究竟……奉谁为主?

看来亲王不除,难保江山。

“此人身份不明,恐为云国细作,”他脸色阴沉,已是极为不悦,“还是暂押大理寺,让叶弘审审吧。”

早朝刚散,便有人跑到御书房来。

“朕这皇宫,漏得像筛子。”元承熙坐在书案前,脸色极为难看。

“陛下!”晏楚荣跪在脚边,哭得浑身发颤,“求陛下开恩!让草民去看看她吧!”

“咳咳咳……”皇帝气得胡子发抖,“啪”的一声,将朱砂笔狠狠甩了出去!

“连你也跟朕作对!你算个什么东西?咳咳咳……解药出来前,你休想出宫!就算朕死了,也要你跟着陪葬!”

晏楚荣哭得双眼通红,脸却白得吓人。不一会儿,他从跪着改为蜷缩,浑身开始发颤。

“陛——”

才刚开口,便“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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