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仙王复生

他们游历到一处人间，自云间看到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场景，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生灵，眼里布满着求生的欲望。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原来，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仙族那样，四季繁华，安居乐业，也有的地方满目苍夷，生灵涂炭，

天生慈悲的她，最看不得这些，她拽了拽他的衣袖:“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他们？”

他站立云端，俾睨众生的姿态:“想要救他们，你就得修成智慧，等你拥有了智慧，便拥有了救人的能力。”

她似懂非懂，看向人间大地。

回去之后，她把自己关在经阁之内，决心要背出那本经来。可是翻了没几页，就忍不住打起瞌睡，闭上眼的那一刻，眼前浮现一双双渴望活下去的眼睛，耳畔回荡着声声呼救的悲鸣。

她惊醒了过来。

后来她找到一本医书，书上说有一种仙丹吃了能让人变聪明，那她何不干脆炼出这颗仙丹来！于是果断放弃背书，一心专研起炼丹。

炼丹需要大量药材，听说南苻老仙药圃中，种植了许多灵芝仙草，她便打起了那药圃的主意。

可想而知南苻老仙那药园子差点被她拔个精光，气得那老仙家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追着她满仙族跑，正好撞上被侍从簇拥着迎面走来的仙王身上。

南苻老仙气喘吁吁追上来，见到仙王陛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她的恶劣行径。

小仙子抱着一把仙草，躲在他身后，低垂着头，整张小脸脏兮兮的，裤腿上还粘有泥土，狼狈得像只泥耗子。

仙王陛下头疼的按了按眉心。命人将南苻老仙药圃修缮一番，赏赐一些贵重之物，此事，才算作罢。

不过对她，罚还是要罚的，他罚她去抄经书，结果，她有本事打瞌睡碰到烛台把整座藏书阁给烧了，罚她去面壁思过，她在面壁期间还不忘练丹，结果练出什么雷火球来，也有本事把面壁思过的山给炸了。

仙王拿她无可奈何，也就放任她去，谁曾想她闯祸的频率越来越高。

今天拔了这位仙君的胡子？说是为了研究仙人胡里的药用成分，是否适合练丹入药，明天掀了那位仙君的房顶说是要建自己的练丹房，后天，又不知烧了哪位仙君的仙府，理由便是让人啼笑皆非，说是这位仙君府上的炼丹炉比她的好使，想借来用用，结果不小心打翻引发了火灾……

这当然是她未启智时做的荒唐事。

在经历练丹不成，反累其身的磨难之后，她彻底老实了下来，深刻明白走捷径是走不通的，还是脚踏实地些。经过一番头悬梁锥刺股之后，她终于背通了那本《圆通经》，也终于开启了智慧。

仙王在她四百岁生辰那日，册封她为灵药仙子，掌人间百病，司治药之事，并在凡间为她塑造金身，供凡人供奉，食香火俸禄。唯有如此，才能免去她一切苦厄，助于灵修。

初上位时由于对业务不熟，不是医死了人就是把人医到残废，气得那些拜她的百姓拎着鸡蛋菜叶，往她金身上一通砸骂。

彼时她正在雪汐宫伏案练字，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捂着流血的额头。心想:怪哉，这宫中并没有其他人，谁拿东西砸她？

她预感下界出了事，驾着祥云赶往凡间，目睹那些凡人推倒她的塑像，砸坏供奉的香案，往她粉碎的塑像上继续扔菜叶鸡蛋。

耳边回荡着百姓们的唾骂声，她心里难过极了。

忽然一道白光降下，金身粉碎的碎片重新拼凑完整，恢复原样，砸坏的物品，也都归置回原位，毫无损坏的痕迹。

凡人们个个目瞪口呆，见鬼一般一哄而散，回到家中，发现被她医死医残的家属已经生龙活虎。欢天喜地跪在地上又叩又拜，高呼神仙显灵。

她仰头一望，看到间立着那抹紫色身影，长风浩浩，撩起他墨黑的长发和腰间麒麟坠的丝绦。

“王上...”仙雾蒸蔚的夹道小路，落嫣像犯了错的孩子，紧步跟在他身后，他停下步子，负手看她:“知道错了？”

落嫣没有给自己找理由，重重点头:“错了？”

“以后当如何？”

她举起三根手指头:“勤勉学习，绝不疲懒。”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一直以为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好品质。果真将自己关在雪汐宫，废寝忘食研究医书药理，精进术业……

直到现在落嫣回想起来，也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不让人省心……用梼光的话来说，就是:仙王陛下养这么一棵爱惹事生非的草，真是太不容易了...

梼光乃先王所钦点的顾命仙臣，侍奉两任君王，有着辅助幼主的功劳，就连现任仙王也得敬他几分薄面，其他他人，更是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大祭司。他在族中威望极高，也深得仙王信任。

那老头儿习惯板正着一张脸，落嫣背地里常学他说话的模样，捋着一把仙人胡须，老气横秋训斥人，逗得一众仙子掩嘴笑弯了腰。

遥遥见着梼光走来，立马乖顺得像只小白兔。

“大祭司好！”梼光走至面前，她行了个标标准准的仙族礼仪，笑容甜美。

梼光狐疑的看了她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的混世魔王突然变得乖巧起来？莫非是又闯祸了？想让他帮忙在王上面前求情？

可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开口，梼光背着手狐疑离开，身后众仙女们，却笑成了一团……

紫辰殿内，长信灯的灯芯正慢慢由暗转明，众仙臣秉住呼吸，静候仙王苏醒的一刻。

忽然，榻上的人手指动了，豁然睁开双眸，幽紫色瞳孔闪烁出威严神彩。

众仙喜出望外，跪地伏拜：“天佑我王！恭贺王上福寿安康！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俊朗的男子翻身坐起，威严的眸子轻扫四周，声音穿透大殿中央:“近来仙族群龙无首，无人主持族中大事，本王沉睡这些时日，神族可有来犯？”

众仙沉寂，从队列之中走出一位银白铠甲的将领，禀道：“听说神君也受了重伤，并未有任何举动。”

居于上首的一位老仙君上前进言：“此次逐鹿坛与神族一战，我仙族深受重创，依老仙之见，王上，还是暂以修养生息为好。”

他唯一的爱子掌风上仙，才刚在此战中丧生，痛失爱子的他自然悲痛万分。

两族交战，早已惹得族中怨声哀载。

又一位老仙进言：“自这神界二殿下继任神主大统，我仙族便是屡屡受挫，这战也该歇歇了，继续斗下去，只会葬送我仙族的根基！”

申宿星君听不得这些老仙自灭自家威风，驳道：“你们这些顽固的老匹夫，先王之大仇未报，何以休战？也不想想王上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仙族繁荣。”

老上君凄凄一笑，面色悲痛：“我儿尸骨未寒，老仙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仙身为仙族上君，自会为仙族长远立足考虑，先王上之仇自然不共戴天，可战争只会祸及更多无辜，唯有休战，方保一方和平，老仙言失之处，还望王上见谅。”

苍桀眸色深沉，面上却未有任何表露，歇了半饷，才道：“传本王令，厚葬掌风上仙，即日起关闭仙门，重启防护法阵。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王上！”申宿星君还想说些什么，在苍桀的眼神注视下，他只得止语，旁边垂手站立的梼光一直未言，灵阙竖着灵光戟站立前首，抿着红唇哀思。底下噤若寒蝉，

不经意间，一根赤金的羽毛闯进他的视线，苍桀伸手一招，那金色的羽毛就这样飘入他的手心，细看之下，却是有些眼熟……

山巅之上，一男子长身玉立，青衣在山风鼓动下上下翩飞，翻卷云气。飘落的红叶飞绕在他周围，那双眼，仿佛洞察世间万物，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这万年间，他像游荡于世间的尘，看似洒脱了无牵挂，实则无悲无喜，无欢无痛。从花锦在他面前死去的那一刻，好像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足以提起他的兴趣了。

如今三界尚无正主，放任这世道如此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必须得选一位担当大道之主，稳定时局。

一声鸟叫嘶鸣，打扰他的沉思。

自天边飞出一只黑鹰，降落在他面前幻化人形。他并未回头，遥望山间云雾诡谲变幻，淡声询问:“泽尧呢？为何没与你一同回来？”

飞鹰单膝跪地，犹豫着颔下首来:“是属下看护不利，主上他...去了仙都！”

泽尧身负金乌血脉，又得太阳神君一缕精魄，早已飞升天神之列，除了仙族那位年少有为的仙王能与之匹敌，几乎难逢敌手，可如今他身负重伤，倘若真对上仙都那位，必是凶多吉少。

以他对泽尧的了解，他断然不会如此不知分寸，除非是有什么他非去不可的理由。

他转身问飞鹰: “发生了何事？”

飞鹰不敢隐瞒，将幽冥鬼域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听说泽尧是被一名仙族女子带走，他平淡无波的眼中浖起一丝涟漪，像是料到了什么，闭了闭眼叹息:“是缘是孽，终究是躲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

“圣尊可是在说，主上的红鸾星劫？难道主上的红鸾星劫已经出现？”

他默然不语，睁眼时，指尖捻出一个召唤法决。抬手一挥，一抹透明的影子出现在他身后。

“去跟着他，务必劝他回来。”

影子略一拱手，很快隐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