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只食清气
“喏。”落嫣将一个空盘摆放在泽尧面前,泽尧纳罕投来一个眼神,请问,这是想让他啃盘子的意思吗?
落嫣抬指一挥,盘子里躺着一只缭着热气的烧鸡。泽尧满意了些许,提起筷着去夹,夹不起来?
他的表情不自然变了一变。
落嫣投来一个“你真笨”的眼神,她抬起那盘烧鸡,亲自给他示范:“看好了啊。”她鼻子一吸,一股清气钻入鼻孔,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挑眉看向泽尧:“知道怎么吃了吗?”
泽尧扶额:“你们仙族人进食的方式,果真让人大开眼界。”
落嫣道:“仙人以仙气渡日,从不需要进食,只不过食清气未免太过寡淡,仙人们才以上佳清气幻化成人间食物,你连这个也不懂?”
他捏了捏额角,神族也可以不用进补食物,只不过会用神术变幻食物。并且神族也有很多圣灵圣果,可以充饥。可是他现在,是一具肉体凡胎好吗?食清气同他喝西北风无疑。
他尚怀有一丝希翼:“所以?就没有其他可以食用的东西?”
落嫣认真想了想,抱憾一笑:“这个...还真没有。”
“罢了!”他站了起来。
她这急问:“你去哪里?”
“找吃的!”刚刚迈起步子,就被落嫣一把抱住:“不行!你不能出去!万一叫其他仙人发现你的存在我就惨了。”
她忽然想起景苑仙境有一棵万年果树,每年都会结很多艳红艳红的果实,因道:“你等等,我去给你寻些仙果回来,你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万一有人来造访,你千万不能吱声,没人回应他们会认为我正好外出,自然会离开,你千万不能露面知道吗?”
泽尧似是而非点头,又看了看她搁在腰间的手,少女柔软的身躯贴在后背,一丝异动掠过心头。落嫣这才发现此刻的姿势有多么不雅,忙松开了手。
“千万不能出去记住了吗?”她不放心叮嘱,小跑着去了,背后听得一声:“速去速回!”
落嫣含泪,知道的以为她是菩萨心肠救苦救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
当她灰头土脸回来时,拿了几颗红艳艳的果实递予他,他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又见落嫣浑身狼狈,伸出食指碰了碰她的额头:“你这是……跟谁打架了?”
“嘶~”落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想暴揍他的心都有了,这哪是打架?这是为他摘果实从树上摔的好嘛?
岂知他非旦没有同情,反而更用力的戳了戳:“嗯,伤得还不轻?”
落嫣一巴掌拍开他的魔爪,咬牙切齿:“我现在恨不得,把你扔出去!”
她愤愤回屋,寻了些治瘀的药膏,可惜看不到伤口,正要去寻一面镜子,一双手伸了过来,夺过她手上的药膏,将她按坐在椅上:“坐好,不要乱动。”
落嫣以手撑着椅背,纳纳不已,凑过来这张脸,较比于刚才的可恶,已经温和许多,他指尖剜了些药膏,弯下腰,细心涂抹在她的伤处,神情专注且认真。
他的手指,较于常人的温度要高许多,熨贴在她的肌肤上,烫得她有些颤栗,她伸手要夺过那瓶药膏:“还是我自个来吧。”
“坐好。”他嗓音低沉,不容抗拒,落嫣幸幸坐回原位,任由他摆弄。少倾,额上的疼痛感消失了,她摸了摸额头,连伤疤也没有,即便她的药膏如此灵验,也不可能好这么快,她不由得好奇看向泽尧。
泽尧并不告诉她是他用那两成法力使用了金乌之力治愈术,只将药膏盖上盖,放回原位说:“去洗洗吧,打算穿着这身衣服?”
落嫣这才发现从树上摔进泥坑,衣裳都脏透了。她脸红了些许:“你…你先出去。”
……
她换了一件鹅黄色长裙,外罩透明仙衣,髻发部分盘在头顶,部分自然披散,斜插一枚灵簪步摇,没有多余的点缀,桃花仰面,俏皮之中不失清越灵气。
泽尧躺在树下晒着太阳,端着一个盘子,正啃着落嫣为他摘的仙果,见她这般模样出来,眼珠像生了锈的锁心,再也转不动了
一种久别重逢的熟悉感袭来,正好与脑海中那张模糊的容颜重合。
手中仙果掉落,他撑着椅背扶着额头,头疼欲裂。
落嫣纳罕的走过来,弯下腰问:“你怎么了?”
他克制住脑海中闪过的无数碎片,仰了仰头,阳光自她头顶罩着的阴影下筛下缕缕光束,他伸出手,眷恋想要触碰这张容颜,终究还是忍住,在她下巴的位置停顿,又缓缓收了回来。
落嫣纳闷的抬手摸了摸脸蛋:“难不成我脸上还有泥没有洗干净?”
疼痛舒缓一些,他突然伸手一扯,落嫣猝不及防又被拉了下来,好在她及时撑住椅子的扶手才免去倒在他身上的危险,泽尧凝着她的眼眸,像是要看到深处去:“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这样近的距离,几乎能看清他脸上细腻的毛孔,呼出的热气喷吐在她脸上,湿湿痒痒的。落嫣挣扎着想要起来,他扣住她的肩不让她动弹,固执的追问:“我们之前是不是就认识?”
落嫣想骂人的心都有了。你脑子被门夹了吧!
“仙子!我回来啦!”正这时,雪汐宫的大门被人一掌推开。落嫣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忙推了泽尧一把:“快快快...快变回去。”
泽尧将手中盘子甩了出去。站在门口的女孩挎着个包袱,大咧咧的笑着。忽然一个盘子从天而降,正巧砸她头上。
飞来横祸,小仙侍当场就被砸晕了过去。
落嫣彻底震惊住了:“你!”
泽尧钳住她的下巴:“不相干的人。不必理会。”扭过她的脸来,迫使她与自己眼神对视:“回答我的问题。”
落嫣觉得,他脑子一定坏掉了,简直莫名其妙,她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气哼哼站了起来。过去扶起被砸晕的乐瑶。
晃了半天,眼见乐瑶有了苏醒的迹象。她对泽尧投来一个勒令的眼神:“变回去!”
泽尧未动。
落嫣威胁:“再不变回去,我就不给你治病了!”
他到底还是妥协,变回鸟身,飞回笼子。
小仙侍睁开眼,见到落嫣,捂着头委屈起来:“仙子,你再不欢迎我回来,也不至于拿东西砸我吧!好痛。”
落嫣尴尬不已,将她扶起,干笑两声:“你不是回家看望树爷爷了?这么快回来?”她以为她会多待些时日,没想到回来得如此突然。
“树仙爷爷出门远游去了,给我留下一封信,我心中挂念仙子,便回来了呀!”她揉着疼痛的脑门,见落嫣发着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仙子,你想什么呢?”
落嫣抽回神来,摆出欢迎她回家的模样“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乐瑶一阵纳闷她表情怎么这么奇怪,拾捡起地上的包袱往里走,抬头见院子里的桂树上挂着一个鸟笼子,她走过去,好奇指着笼中鸟儿问:“这小鸟是仙子养的吗?仙子何时养了只鸟?”
记得她走的时候,还没有这只鸟的存在,这才不过几日,雪汐宫就添新成员了?
落嫣随口道:“在外面捡的,见它受伤就带回来医治。”
乐瑶也知落嫣一向对小动物很有爱心,平时看到小动物受伤都带回来医治, 遂没有多疑,回屋放包袱去了。
落嫣又看了那笼中鸟儿一眼,神色复杂。
如今他虽食了固元丹,到底只是治标不治本,要想治好他的旧伤,尚需一味药材,这味药,只有南苻老仙那处才有。
南苻老仙曾是药王座下的首席大弟子,他那百亩药铺之中,种植许多稀世珍药,只不过当初落嫣差点毁了他那药园子,他心里始终记恨着,此时找他要肯定没戏,看来,非常时期,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
趁着夜色,落嫣潜入南苻老仙仙府的药蒲,拔走那株白斛仙草。
南苻老仙一觉醒来,发现养了上千年的宝贝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看守的药童歪在门槛上打着磕睡,气得他捶胸顿足,将那瞌睡的门童一个个踹醒:“哪个挨千刀!竟敢偷盗老夫的白斛草!别让老夫逮着!否则定将她拿来扔炼丹炉里练药!”
葡萄架下,阳光筛下点点星斑。
落嫣手摇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炉火,不停的打着喷嚏,估计,这会儿南苻老仙气得胡子都烧起来了,准是在背后骂她。
她双手合十表达歉意:对不住了老仙家,借用一次,他日一定想办法偿还。
红泥炉子上的药煎得正沸,咕噜咕噜顶着壶盖吐着热气。乐瑶忽然从身后跳出来:“仙子,需要帮忙吗?”落嫣被吓了一大跳,拍了拍胸脯说:“不必,这里我来就可以。你若没事,去扫扫院子也行。”
果然,这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
乐瑶提着扫帚去了,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仙子!仙子!昨日放进去的鸟食那小鸟一直未动,你说它会不会饿死?”
落嫣被烟火呛得咳嗽,用蒲扇遮挡口鼻说:“放心,放心,死不了,他命大着呢!”
受那么重伤都能活命,还能被饿死不成?
眼看药熬得差不多,她用手帕包着药壶的手柄,倒了一碗汤药去后院,乐瑶也跟了过去,
她将鸟从笼子里揪了出来,放在石桌上,搅了搅浓郁的药汁,吹到适宜的温度,再用勺子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进小鸟的嘴里。
乐瑶偏着脑袋看着这一幕,觉得甚有几分匪夷所思。忍住不住伸手去摸鸟的羽毛,原本安静喝着药的小鸟立马竖起全身羽毛,啄了她手背一下。
吓得乐瑶赶紧缩回手来:“怎么还会咬人?”
落嫣失笑:“这鸟脾气大,一般人不让碰。你没事,可别招惹他。”
笑话,他都不见得会让她摸头,你居然敢摸他的头,不啄你啄谁?
乐瑶哦了一声,保持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
喂完药,落嫣将它放回笼里。隔着鸟笼,乐瑶勇气大了些,拿根小草逗弄笼子里的鸟,问落嫣:“它有名字吗?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落嫣想了想,好像至今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就给他取一个好了,望着外面盛开无霜花树,她忽然恶劣的笑了起来:“就叫你……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