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不必强求
回到朝元殿，泽尧挥退所有侍奉的婢子，拎起桌上酒壶猛灌入口。
或许，只有酒精辛辣的味道才可以麻痹他心口的痛楚。
娣雅在这时候进来，恰巧看到这一幕，夺过泽尧手中的酒壶劝道：“君上的伤势刚刚好，不益饮酒。”
泽尧撑着桌子呛咳着，未愈的伤口又开始泛疼。他捂着胸口，神情悲痛：“娣雅，你告诉本君，爱一个人，怎会如此痛苦？”
娣雅提着酒壶，不言，只是看着心疼。
泽尧自言自语道：“明明她就在眼前，却心心念念念着别人？本君该如何是好？放手成全吗？可她念的人并不爱她呀！甚至利用她，甚至想要过她的命？
本君只是想将她护起来，她却一点儿也不明白…你说本君该怎么办？”他抬起泛红的眼眶问娣雅，娣雅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叹了一声：“命中皆有劫数，君上不必强求。”
泽尧轻笑：“你也觉得本君不该强求？可本君从未强求，只是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所以本君，才不会把她送回苍桀身边，再受一次伤害。”
娣雅明白他心里的苦，却无能为力，毕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也只是旁人，只能尽些薄力帮他们了。
：“君上若是觉着痛苦，何不放手让她离开，也好过两相折磨。”娣雅规劝说。
：“放她离开…”泽尧呢喃着，跌坐在白玉石阶上，痛苦的闭上了眼：“可是，本君不甘心就这样放手？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了苍桀。”
娣雅叹了口气，是不甘心还是舍不得，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是找个理由罢了。
落嫣又做起了一个梦，梦中苍桀自白雾中走来，依是那一袭威严的紫袍，等到落嫣快要靠近时，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忽然，那张苍桀的脸，变成了梼光的模样：“仙子可还记得老臣？”
：“你…为何会出现在我梦里？”落嫣看着许久未见的梼光，烟雾中他的面容看不似真切，眉目里虽是慈祥，却是深不可测，
他长年跟随在苍桀身边，落嫣与他接触虽然也够长久，自认从未看透过此人。
：“如果不用幻术进入仙子梦里，老臣也难与仙子见上一面。”
落嫣疑问：“近来我常常梦见王上，莫非也是你所为？”
梼光说：“仙子的心脉流淌的是王上的血，自然能与王上心脉相通，你能常常见到王上，证明王上也时刻挂念着你。”
：“挂念我？”
梼光忽然一脸惆怅起来：“王上此刻被泽尧囚禁在无极之渊。圣羽与古渊仇深似海，王上落入泽尧手里，必是免不了一番折磨。老臣今日来找你，也是希望仙子能尽快将王上救出。”
：“你想让我怎么做？”落嫣迟疑出声。
梼光从袖里掏出一把匕首，交给落嫣：“这是七杀匕，只要仙子用它，杀了泽尧。泽尧一死，神族必然大乱，到时再趁乱救出王上，重筑我仙族大业。”
落嫣刚要去接匕首，闻言慌忙往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极了：“你想让我杀了泽尧？”
：”上君精食万化，滋养百骸，赖以永年而万生，独命有“红鸾星劫”，可至使万劫不复…而你，恰是他命定的劫，只有他爱上的人，才足已置他于死地，唯你，能杀得了他。”
：“不…”落嫣摇着头后退了一步：“既然王上没有死，就没有杀他的必要，我不会这么做的。”
：“仙子难道忘了？与你最亲近的乐瑶是怎么死的？纵然王上活着，可是乐瑶的仇，你就不想替她报吗？”涛光抓住她的胳膊，面目有些狰狞，一字字逼着她。
：“乐瑶不是圣羽所为，是敏姬！据我所知，圣羽攻进来那日背后仍有另一股势力再作祟，我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落嫣拒绝去接那把匕首，梼光强行将匕首送进她手里握住：“仙子莫不是在神都待得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身属仙族，忘了灭族之痛？开始对泽尧心怀仁慈了？”
：“不是这样的。”落嫣解释道：“我只是不想错杀任何人。况且，我乃药仙，并不擅长杀人。”
：“仙子要清楚，王上现在的命掌握在泽尧手里，你若对他心怀仁慈，那么牺牲的就是王上，老臣言尽于此，熟轻熟重，还望仙子慎重考虑。”
说罢，便消失了。
落嫣一下子惊醒，以为只是个梦，抬手时，却发现手里握着那柄七杀匕。
她看着匕首怔怔发呆，正这时，红浮走了进来，她慌忙将匕首藏了起来。
跟在红浮身后，一众婢女托着新衣首饰步了进来，红浮命她们放下，步到落嫣床边。
：“今日帝后生辰，特邀仙子一同出席，这是帝后命人送来的衣饰，还请仙子过目。”
：“帝后生辰？”
想到自己什么贺礼也未来得及准备，落嫣觉得过于唐突。
红浮像是看出了落嫣的心思，笑道：“帝后说了，仙子不必备什么礼，今日生辰，九天神佛皆聚一堂，不过也是邀请仙子过去凑份热闹罢了。”
：“多谢帝后相邀，我收拾妥当自会前去。”落嫣礼貌回应。
红浮招了招手，几名婢子提着热水桶进来，很快准备好浴汤。
红浮恭敬走到她面前：“我等伺候仙子沐浴更衣。”
落嫣想说出拒绝的话，架不住三五个侍婢上来，拉着她进入内室，伺候落嫣褪下一袭仙衣。
内室由一道屏风遮掩，纤细白嫩的一双浴足跨进浴桶，水雾蒸腾之中，落嫣背靠在浴桶边缘，任由她们伺候着沐浴。
想着昨晚的那场梦，梼光说的那番话，秀挺的眉紧紧纠结在一起。
若是没有知道真相之前，她会毫不犹豫，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与泽尧无关？她又如何说服自己去伤害无辜的人？
落嫣步出屏风时，候在屏风外的红浮，饶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容貌，也被她这身打扮小小惊艳。
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红浮赞叹：“仙子这身装扮，必能惊艳四座。”
落嫣浅浅一笑，想起在仙族时，乐瑶每次给她梳完妆，亦是习惯夸赞她一番，只可惜她却不在身边了。
想着，她有些伤感起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仿佛看到翻涌的白云，聚成一张乐瑶的笑脸，对她说：“仙子，要开心呀！”
落嫣浮出一抹笑容，微微探出手去想要触碰她的脸，云中的笑脸却消失了，她失落的垂下手，淡淡说：“我们走吧。”
在红浮的带领下，一众侍婢领着落嫣来到娣雅的生辰宴上
宴会设在太液池边，分东池和西池，西池为主池，池中布一高台，水泻飞舞，挥舞着七彩菱袖的神女在上舞蹈，其下往来婢女布置酒食。
身为天界帝后，这生辰之宴自然隆重而盛大。
金座上的娣雅，淡粉色华衣裹身，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挽了个高贵的发髻，斜插几根珠钗，点缀的恰到好处。
这是她日常穿的便服，在这么隆重的生日宴上，她却穿得十分随意。
落嫣再打量自己这身着装，除了颜色不同之外，款式花纹几乎与娣雅一模一样。
她眉目微微一颦。不明白，娣雅送她这身衣裳到底何意？
底下传来婢女们的议论声：“这女子竟与帝后穿着同款式的衣服。是想喧宾夺主不成？”
：“你还不知道？她就是帝君从仙族带来的那个女子！竟仗着帝君撑腰，连帝后的风头也来抢！”
几道蔑视的眼神投打过来。落嫣心下一沉，却见娣雅笑意盈盈从座上走下来，亲切拉过她的手，转了个圈打量，甚是满意笑了：“果然你穿着甚是合身。妹妹的尺寸，姐姐可一直记得。”
落嫣微微曲膝行礼：“帝后生辰，落嫣没来得及备上薄礼，倒叫帝后费心了。”
娣雅将她抚了起来：“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必那么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