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开学第一天
分班考的结果被贴在高三教学楼的公示栏,乔深凭着良好的视力一眼找到自己的名字,在往上看
——高三十班
在五楼,她抬头颇为绝望的比了下一楼到五楼的距离,深吸一口气,认命的开始爬楼梯
十班在走廊的尽头,乔深是第二个到的,第一个是谢疏年
讲真,她第一眼看到谢疏年坐在教室里,以为自己进错了班,排名前三的学霸怎么可能和她一个班……
于是乔深踏进教室的脚又收了回去,抬头看班牌
是十班没错啊?
看着她奇奇怪怪的举动,谢疏年开口道,“你没走错,这里是十班”
“哦,”她没看错,“那你怎么在这里?”得到肯定的乔深,习惯的坐到谢疏年前排的位置
谢疏年犹豫了一会儿,本不想说,但乔深脸上的求知欲太过浓重,于是缓缓道“我姐把我调过来的,因为乔姨之前说过要照顾你。”
得知原因的乔深尴尬的笑着,“那我拖累你了”可不是拖累吗,一班的好苗子现在在十班。
十班虽然不是名义上最差的,但志远学子都知道这个班是专门给那些有钱但成绩不好的少爷小姐准备的
乔深认真的看了眼谢疏年,深刻觉得这人不该出现在这里,太违和了。她妈也是的,到底要干嘛,自己又不是小孩还找个人看着,还找的是谢疏年
似乎是看出乔深的懊恼,谢疏年开解道“你没有拖累我,学习和班级无关”
乔深“……”这就是学霸的自信吗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大部分都是乔深眼熟的,她们对谢疏年在这个班很是吃惊,碍于不熟也没去问
直到,江娇殊进来,这位大小姐咋咋呼呼“乔深,我们一个班耶!”还好有个说话的人了,不跟秦秦在一个班简直无聊死了
“诶,谢疏年你也在!”说着她毫不客气用眼神的逼走乔深的原同桌,接着施施然坐下,问道“你成绩这么好,怎么在十班?”
周围心存疑惑的同学,耳朵竖的老长
谢疏年淡淡道,“分班考失利就过来了”他没有说真正的原因,志远流言传播的速度他是见证过的,乔深和他牵扯到一起不好
就这?
这是除乔深以外所有人的心声
江娇殊大失所望,翘着二郎腿没个正形“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呢”
“你想太多了,就分班能有什么八卦”说话间乔深看到了她的坐姿,忍着强迫症没把她腿给打下来
班上的人到齐后,老师踩着第一道铃姗姗来迟,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巧不巧,两人都是乔深熟悉的,看到季风聆的时候,她没有多大的震惊,之前就知道他在选学校,会选志远也是理所当然
可后面跟着的女孩令乔深的脸色刷的白了
温洲暖!
她怎么会在志远
乔深不知觉的攥紧拳头,整个人绷的紧直,脑袋直接成一团浆糊,什么都思考不了。
她一直恨的都是温廷沉,言洁和温洲暖母女虽然有罪,却没有恨之入骨
可现在真正看到温洲暖本人的时候,乔深发觉,自己对温洲暖做不到像陌生人一样,不止做不到像陌生人,甚至一瞬间对她的敌意不比对温廷沉的少
讲台上,季风聆疑惑的看着对他熟视无睹的乔深,温洲暖正在做自我介绍,她的眼神也一直瞥向乔深
这就是她的姐姐吗?长得真好看,温洲暖想着,有些自卑的往和她一起的新同学身边移了一步,以此得到一些安全感
教室的座位都满了,老师只好多加了两张课桌放在最后面,“你们两个先在后面坐着,考试后会重新排座位的”
温洲暖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自认为和自己一起的季风聆
第一节课充斥着各种琐事,乔深光明正大的走神,江娇殊喊她好几声都没应
她转向后面,和谢疏年吐槽“不就来个好看的同学吗,她之前见纪天光那种级别的脸色变都不带变一下的,今天跟丢了魂似的”
应该不是因为那个新来的男生的问题,谢疏年看着乔深一动不动的背影,觉得不对劲,拍了拍她的肩膀“乔深”没人理,他顿了顿,“你听的到我说话吗?乔深!”
谢疏年的声音变大,整个教室因此安静下来,老师皱眉道,“怎么了?”
这时的乔深睁着眼,目光却毫无焦距,江娇殊看着也察觉出了不对,惊慌道“老师,你看乔深”
在其他人的眼里,乔深只是安静的坐着,可两人的表情都太过严肃紧张,老师也不免重视起来,赶紧走到跟前“乔深,乔深!”老师伸手在她眼前挥着,乔深依旧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
穿着甜美的少女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脸上天真的笑“虽然我们同父异母,可我是把你当成我亲姐姐的”
“乔深,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乔深,你跟你死去的妈一个样子”
“姐姐,你怎么不去死啊……”
这些记忆从乔深脑海里闪过,她越发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她妈死了,言洁和温洲暖还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只有她跟哥哥痛苦
你们全都该死!!!
所有的回忆戛然而止,她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掉她们
只要温洲暖和言洁不在,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是乔深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内心,以前的她把一切都归咎与自己的疏忽和温廷沉这个人渣的出轨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原来她同样恨极了言洁母女,乔深恶毒的希望言洁得到与她妈同样的遭遇,自己和哥哥经历的温洲暖也要经历
恶意的滋生就是这么快,她即将被铺天盖地的恨给包围住的时候,心里自发的抵触起来
恶毒的乔深里分出另一个乔深,她没有阻止恶意,只是凝视着自己
——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乔深猛地惊醒,虚无的眼神开始聚焦,茫然的环顾乱成一团的教室,江娇殊泪眼朦胧的挂在她身上,跟奔丧似的嚎啕
季风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神色焦急,“乔深,你现在听的到我说话吗?”
“嗯,听得到”乔深下意识的回答
嘈杂的教室,因为她一瞬间安静,正在跟家长打电话的老师看乔深情况好转,赶紧稳定电话那头乔深的母亲,“她现在正常了,乔深妈妈你不要急,我立马送她去医院”
挂掉电话后,老师叹气,乔深妈妈也太脆弱了,说两句话就要哭似的
“乔深,你刚刚好可怕”教室里江娇殊心有余悸,“就像睁着眼的植物人”其实更像电视里那些死不瞑目的人,她嫌不吉祥,没敢说
“乔深,你生病了吗?”季风聆眉头紧锁,本就白皙的肤色变得苍白,也是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谢疏年没有说话,心里隐约有了判断,除了脑部身体上的疾病不可能会这样,乔深很有可能是精神上出现问题
他只是猜测,所以没说出来,老师过来,“乔深,我跟你妈妈通过电话了,现在先送你去医院好吗”
乔深没有答话,沉默的环顾四周,同学脸上的害怕,惊惧,漠然全部刻在她脑子里,远处的温洲暖呆愣着,神情里除了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她不想去医院,但现在的情况她不能待在教室里,半晌后顺从的点头,“好”
江娇殊担心的看着乔深,刚准备开口自己也跟着去,有人抢在她前面
一直蹲在乔深座位旁的季风聆站起身,询问道“老师,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说是询问,但他的神情不容拒绝,教室里除乔深以外的人都有些诧异,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刚才乔深不对劲的时候,这个新转学来的少年,比任何人都在意,现在还主动要跟到医院去
老师看着面色红润乔深和苍白瘦弱的季风聆,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两人到底谁该去医院,半晌才点头,“跟着吧”
她无法一直待在医院的,本来就准备叫人跟着一起去,只不过那个人应该是谢疏年,但季风聆主动提出来了,两人又认识,由他去更好
“我一个人可以的”乔深摇摇头停着不走,她不想麻烦季风聆,这个毛病去医院没用,她只是不想待在教室才答应的
季风聆和老师还没说什么,江娇殊先发表自己的意见,“你一个人不行的!你要是不想要他陪你,我去”她只当是乔深不想让季风聆陪着,于是自告奋勇
看着这位兴致勃勃的大小姐,乔深扶额,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算了,还是季风聆陪我吧”
对于这个结果,江娇殊显然是不服气的,但碍于面子也没说什么,气鼓鼓的看着季风聆跟着走了
老师将乔深扶到校门口,叫了一辆车,等车的中途有个电话过来,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她去处理,她抱歉看着两人,“你们可以吗?”
明明四肢健全却被扶了一路的乔深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开心,但她极为克制的不让自己脸上出现笑容,十分贴心的说道“可以的,老师有事先去忙吧”
老师不放心,交代旁边的季风聆看好乔深,有什么事情跟她打电话,直到她手机第二次响起,才慌忙的跑进学校里
她一走,乔深赶紧对已经踩油门的师傅说道,“师傅,不去医院”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去不去医院的话,去那里
季风聆和司机师傅疑惑的看着只说一半话的乔深
“小姑娘,有病还是要去治哦”显然师傅也是被乔深老师那番小心翼翼又紧张的态度糊弄到了,以为乔深是个严重的病患,虽然他看不出来这个生龙活虎的小姑娘那里像个病人
季风聆在一旁很是担忧,“乔深,还是去一趟医院吧”
“不用”已经想好去那里的乔深坚定的摇头,“师傅,去最近的寺庙”
寺庙?
司机师傅呵呵笑了两声“小姑娘挺迷信的啊,有病不去医院去烧香”
季风聆沉默着没说话,眼眸微垂,目光里带着思索,似乎是在想司机师傅的话,也许是在思考为什么去寺庙
乔深也呵呵笑了两声,“我这病去医院没用,就得寺庙”
去寺庙烧香拜佛,求心安
师傅劝不动,只好拉着两人到最近的寺庙
寺庙位于半山腰,车停在后山山门前
乔深一下车,看着古朴的山门觉得眼熟,好像来过无数次,可她之前是不信这些的,不可能来过寺庙,越往寺庙走记忆越清晰
她来过这里吗?抱着满心的疑惑,乔深带着季风聆去买了供奉用的物品
大殿里,点燃香后,乔深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季风聆不懂这些,学着她的样子点燃香跪在旁边
香燃烧的烟袅袅飞向穹顶,飞到佛像前,乔深闭眼诚心默念
——得天眷顾,重来一世,本该豁达明理,存善意。可信女私怨未了,心有不甘,信女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如若最后造成冤孽,与家人无关,祸不及他人……
最后,感谢神佛,让信女得这一世
她将这段话重复无数遍,确保佛能听见。待睁眼时,香已燃了大半,乔深本该快速插到香炉里,却莫名的顿住了
她的记忆里也有一个人跪坐在这里,同样的位置,虔心祈祷
但她记不得具体的样貌,甚至连男女都记不得,只是记得这个场景
难道是以前做梦梦到过?这是唯一的解释
记忆真是越来越差了,每次做梦都记不住,乔深感慨着,然后长叹一口气,将手上的香插进香炉里
她转头看季风聆,他还未睁眼,不知道在祈祷什么,要这么久
不能打断,乔深就在一旁守着他,直到香快燃尽了,她必须出声提醒的时候,那双碧玉似的眼眸睁开了
他没去看佛像,而是转向乔深,小声道“可以将香插上去了吗?香灰落在我手上,有些疼”
“……”乔深千想万想都想不到,他跪了这么久居然是因为不懂拜佛的规矩
先前季风聆中途睁眼过一次,看她一直不动,就以为要把香燃尽才能睁眼放上去,于是闭上眼耐心等香烧完,可香灰一直往他手上落,有些灼人“不行吗?”
乔深无奈的看着他,解释道“愿许完了就可以放上去,不用一直拿着”
季风聆这才恍然大悟,笑着将已经燃尽的香插回香炉,“那我一直拿着,是不是占用佛祖太多时间了”
他从没接触过这些,也从不了解东方佛学,心如赤子,倒是比乔深还虔诚,真觉得佛听了自己的愿望
“没关系”乔深摆摆手,反正佛也听不到,但她没这么直白的说给季风聆听
毕竟,求佛嘛,信则灵,显然季风聆是信的。无论他求的什么,怀着一份希望总是好的
乔深半信半疑,所以她从不求愿,只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