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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霸道王女和她的小娇夫(35)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又过了一千多个日夜。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宫墙内的花开败了几轮,龙椅上那个尚不及燕王腰高的小天子也长了许多。

只是如傀儡般被困在那龙椅上的少年帝王日复一日的沉寂了下去,稚气未脱的眼竟先一步染上了超出年龄的郁色。

宫里的孩子懂事得早,却还是不及成年人会作戏。

八岁的帝王坐在他空荡荡的龙椅上,看向那个拽着自己身上牵丝线的人,目光之中难□□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厌恶。

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承恩侯罗柏迟口中那人的狂妄轻蔑,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帝王的神经。

羽翼未丰的小皇帝几乎本能地厌恶着对方的大不敬,他却不清楚,燕王顾瑾玉凭的到底是什么——

凭的自然是天下,是民心。

这些年里,大燕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的日子比起先帝在时不知好了多少,这一切靠的究竟是谁,天下人心中自是有数的。

是故,哪怕王公大臣对那位只手遮天的王女避如蛇蝎,可大燕的百姓仍是只知摄政王而不知有天子。

除去歌颂摄政王的功德,燕京城的百姓还喜欢谈论燕王府的八卦,比如那位殿下与王夫感情极好。

自从楚三皇子踏进燕京开始,那位曾得摄政王全部偏爱的探花郎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只余下一位清冷玉质的王夫司马衍。

春来踏青、夏往游湖,燕京城的百姓时不时就能遇上策马出游的二人,如此琴瑟相鸣,自是一段佳话。

只是如今冬膳宴将近,燕京的雪都落了好几场,却许久不见摄政王携王夫赴梅林赏雪。

燕王府,书房禁地。

闻八山从侍从手上接过了她那青灰色的狐裘,揣好鎏金暖手炉,抬脚踏出屋去。

与她并肩而行的是一身黑金戎装的卫启明。当年顾七剑将卫启明留在北境是为了磨炼她的心性,此番唤其回京述职,倒是不打算再叫她走了。

巽卫本就是脱胎于顾七剑手中的左右暗卫,现下虽同气连枝,难免暗中有左右之分,又因着巽犬的缘故,左卫始终压着右卫一头。

对于顾七剑而言,没有比身负军功的卫启明更适合牵制巽犬。

不过她并不打算把巽卫这柄还未擦拭干净的刀交给卫启明,而是欲分离巽卫的城防之责,重建亲军都尉府。如今叫卫启明来正是为了商量此事。

“喂,你离我远点。”难得见素来长袖善舞的闻大人露出这般刻薄的嘴脸。

“不至于记这么多年的仇吧?”卫启明嘴角一抽,脚下却雷打不动的跟在闻八山身侧。

见对方死皮赖脸非要凑过来,闻八山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当然能记这么多年,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她那些被迫处理掉的冰果。

那丢的是冰果吗,那分明是她闻八山的血汗钱。

两人正斗着嘴往外走去,忽然,迎面撞上了面色苍白的司马衍。

今日落雪,司马衍执着一把竹伞,乌黑的发间插着一枚白玉发簪,白色的大氅只袖口上滚了一圈红边,看起来极出尘,倒像是那画中人。

卫启明刚想行礼,不料闻八山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前面,开口道:“王夫是想要去哪儿?”

明面上是在问,实际可却直接挡住了司马衍的去路。

“不劳费心。”司马衍垂下眼眸,面无表情道。

闻八山声音陡然一冷,似劝非劝:“殿下近来公事繁重,王夫还是少去打扰为好。”

见着闻八山对司马衍这般无礼,卫启明难掩眼中的惊讶。

而被挡住去路的司马衍却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只一声不吭地错步绕开了闻八山。

正当卫启明以为司马衍是要径直离去时,就听得背对着她们的那人冷冷哼了一声,道:“闻大人赠药玉白岵之恩,楚国上下,没齿难忘。”

药玉白岵,可医先天头风之症,几乎是仅存在于传说中的珍宝,却被闻八山寻得,赠予楚国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楚皇司马衡。

司马衡的头风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虽不致命,却能叫人生不如死,这药玉白岵对他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

只是日日佩戴药玉的司马衡虽然缓和了头风病的病症,脾气却愈发古怪易怒了起来。

都说楚国暴君的喜怒无常是天生使然,楚国太医自是确认过药玉无害,那就真只能是司马衡自身的问题了。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若不是司马衍近来无意间在顾七剑的藏书中看到了有关药玉白岵的记载,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全然无害的药玉与楚宫惯用的隋珠香作用在一起,竟是大皇兄愈发疯魔的根源。

听完这话,闻八山面朝对方削瘦的背影,朗声道:“王夫客气了,实在是客气了。”

见人走远了,闻八山压低声音道:“好言不劝要死鬼。”

闻八山的阴阳怪气让卫启明一窒,那可是殿下的王夫,闻八山这厮真是越发混不吝了。

只是卫启明才回来,尚未清楚情况,自是不知闻八山为何厌烦司马衍日日来书房外求见顾七剑的举动。

他求顾七剑,是为了阻止燕楚交战。

老楚皇怎么也不会想到,精心算计的楚燕盟约到头来竟成了作茧自缚。

灭齐之后,大楚那不可一世的蛟龙日渐衰微,反倒是当初那头骨瘦如柴的病虎,终日徘徊在两国边境,露出森森的利齿。

大燕摄政王要伐楚,司马衍如何能坐视不理。

这么多年的鹣鲽情深,司马衍总以为她至少是喜欢他的,至少是愿意听他一言的,却不曾想,自楚燕交恶那日的争吵后,顾瑾玉连一面也不肯再见他。

紧闭的书房门外,绿漪迎着司马衍快步走去,直将人拦在了庭院中:“王夫还是请回吧,殿下今日实在不得空见您。”

“我就只求见殿下一面。”司马衍抿了抿唇。

绿漪只是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人却纹丝不动。

僵持了半晌,司马衍终于转过身去,可刚踏出一步,司马衍却突然转身,那裘衣红色的尾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随后,他跪在了雪地中。

霎时间,天地只余纯白的狐裘铺在积雪上,浑然一体。

一边是避而不见,一边却是不得不求。

绿漪惊道:“王夫,您这是做什么?”

无人回答。

他只是像一尊低眉垂目的瓷偶跪在大雪纷飞中,异常安静,此情此景,任是何等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会心软,只可惜——

这一跪,直到意识模糊,也未等来那人唤他起身。

蕴竹院。

蕴竹院本是叫作栖梧,只因着司马衍字中带竹,顾七剑特意令人改了。

蕴,聚也,蕴竹取聚竹之意,可见当初摄政王对其的爱重。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蕴竹院内,一边是面若金纸的司马衍,一边是张牙舞爪的碧玺,好生热闹。

“王夫这气色瞧着也忒不好了,怎不见殿下来蕴竹院瞧上一瞧?”

这话说得尖酸刻薄,但因着碧玺那双碧色的猫儿眼实在太过漂亮,总能叫人轻易就放过了他的恶毒。

就如闻八山说得那样,碧玺虽然既愚蠢又恶毒,但却生得实在好看,不做男宠可惜了。

被人这般挑衅,司马衍也不恼怒,他只是淡漠地扫了对方一眼,那眼神仿佛只是看一只猫、一只狗,又或是看一个玩意儿。

碧玺果不其然因为司马衍不屑的眼神而炸毛了,“你凭什么这么看我,司马衍,你不会是真觉得自己和我不一样吧?”

这个蠢货。

司马衍将眼睛一闭,连看都不屑再看对方一眼。

见自己被无视的这么彻底,碧玺面色瞬间涨得通红,正想再刺司马衍两句,却又猛然止住。

他扫过司马衍的发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笑起来,道:“白玉雕刻成竹子的模样,倒是我们燕王府里独一份的,想来王夫应该很是爱惜才对。”

每年生辰,摄政王都会送他一枚玉竹发簪为贺,她说竹修而高洁,他带着正合适。

碧玺却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来:“我前儿听说了些陈年旧事,正好闲来无事,与您说说。数年前,燕京城出了个谪仙般的探花郎,听闻他打马游街那日,燕京城的花几乎被女郎们折尽了。”

闻言,司马衍眉头微皱,却仍然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碧玺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茶,接着道:“探花郎姓谢,名字极好听,停云,想来流云也是愿为他停留的……”

“……听燕王府的老人提起,因那位探花郎平生最喜竹,殿下便将南池的梧桐尽数移去,改栽了翠竹……哦,对了,那位也喜欢用玉簪束发。”

“殿下喜欢那位探花郎,王夫不会不知道吧?”

司马衍猛地睁眼看向碧玺,声音沙哑却又偏执:“我不信。”

说音刚落,他就看着碧玺那双美到恶毒的眼睛染上了一丝笑意,紧接着,对方一字一句说道:“王夫若是不信,我可带您去看看。”去看看你这楚国三皇子和我们这些玩物到底有何不同。

蕴竹院里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半响,终于,那张故作镇定的假面碎了。

南山,君子泉。

君子泉的松柏缀着皑皑白雪,破开冰面的池中隐隐可见几尾红色小鱼。

君子池边的石桌前坐着一男一女。其中一人身着金红华服,另一个身穿竹绿直缀,看起来好生登对。

“微之,你头发乱了,孤为你重新束吧。”顾七剑伸手取下落在谢停云发上的松叶,说道。

闻言,谢停云抬手摸了摸鬓角,不算很乱,可他不好拂了对方的意,便将发间的玉簪取下,递到了顾七剑手中。

只是这位偏要为人束发的摄政王动作实在有些生疏,半晌都没能让谢停云的头发恢复原样,只好被迫披了下来。

那边气氛甚是融洽,可数步之外,司马衍握着玉竹簪的手一片血肉模糊。

好生痛,痛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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