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百蛊城

从寂鬼河畔的一颗歪脖子的黑色枯木旁的岸口，她们乘船逆流而上，其实也算不上逆流，因为寂鬼河里的水似乎根本就不流动，船主是一个戴着灰色斗笠，身着乌蓑的白发苍苍的老野鬼，喜乐仙想询问了一下他的姓名，但是他没有回答。

喜乐仙疑惑地嘟囔：“这里的船夫都如此难以交流吗？”

御秋合回答她道：“此处为寂鬼河，河中的孤魂野鬼都是不会问答的，且这寂鬼河里只有寂老伯一个掌船的鬼魂船夫，不用在意，他也从未答过我的话。”

喜乐仙有些惊讶地问：“只有一个船夫，那假若你想到人世间也是寂老伯给掌船吗？”

御秋合疑惑地看了一眼喜乐仙，然后说：“那倒不是，寂老伯只会待在寂鬼河上。皇嫂是想去人世间了吗？那得等中元节的灯船或者得到通行符。”然后凑近喜乐仙说，“皇嫂，鬼王殿不好吗？为什么总要惦记那乌七八糟的人世间。你待在这儿陪我不好吗？那人世间除了制造亡灵真没什么有意思的了。”

听完御秋合的话，回想起御秋合单手掰断李小姐脖子的画面，喜乐仙的嘴角忍不住轻微地抽搐了两下，尴尬地笑了笑说到：“哈，哈，是吗，也许是吧……”然后赶紧转移话题，问道：“秋合公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御秋合有点不高兴地说：“叫我秋合就好，皇嫂。”停了一会接着说，“我们要去百蛊城，一个恶心的老野鬼窝。”

“百蛊城”这又是什么地方？

百蛊城是鬼王殿外，寂鬼河源头处，一座青山下的鬼城，那里聚集了人世间的多数凶神恶煞和魑魅魍魉。百蛊城对外在名义上是听命于鬼王殿的，但是百蛊城中的鬼怪主要听命于其城主，所以百蛊城与鬼王殿实际上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百蛊城的城主是一个神秘诡异的老头，他从不管理百蛊城的事务，他只喜欢对孤魂野鬼说教，为此他特意在百蛊城设置了一个教区，要求孤魂野鬼们定期前来听讲，只有通过他的考核的孤魂野鬼才能作为一个合格的鬼怪，得到百蛊城的认可，获得在百蛊城栖身的资格。若是在规定期限内，没有参与听讲或是无法通过考核的孤魂野鬼就会被认定为废品而从鬼怪中淘汰。淘汰的方法有多种，其中令孤魂野鬼们最为恐惧的就是把其主要的魂魄抽离，将他们制成低廉的鬼仆给予在考核之中表现优异者，并且他们将永不停歇地用他们剩余的灵魂为其服务，以换取一定期限内保证自己灵魂不灭的解药。有些孤魂野鬼会无法忍受自己失魂落魄后的差异，而选择不去兑换解药，任由灵魂的覆灭。后来她们都知道了，有些苦痛和惩罚是无法逃避的，即使是覆灭了的魂也依旧无处可逃，这才是这种惩罚最恐怖之处。

御秋合为什么要去这百蛊城呢？在说起这段经历时，喜乐仙告诉泣灵，那是御秋合在鬼界最讨厌的地方，甚至比对于地府更讨厌。

御秋合是个十分聪明的孤魂，她生前虽然是御国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但是偶然遇到过一些好的先师，他们曾从各个方面教予过她许多知识。当时的她并不知道那些知识能有什么用，也不会去想为何要学。因为作为一个一天之中绝大多数时间只能独自呆在空旷偌大宫殿里的小孩子，她很高兴能有其他的谁和她待在一起。他们讲的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十分新鲜有趣的，而且他们常常夸奖她是他们所教授过的孩子中最为聪明的，所以她很高兴地学习了那些奇思妙想和至理名言并且选择相信它们。

在御秋溟统一人世间孤魂野鬼的最初阶段，御秋合绝对是御秋溟唯一能够信任且十分可靠的助力了，所以如何与百蛊城建立联系并取得他们的信任这件事自然就交到御秋合手上。

从百蛊城的状况来看，想要获得他们的认可，那么就必须要通过他们的考核并获取相关的资格，所以当时御秋合作为鬼王殿的代表定期前往百蛊城的教区听讲并参与考核。

对于孤魂野鬼而言如若能够在百蛊城获得栖身之处，那么基本就获得了完全的安全保障，不用再担心会被鬼兵无常抓到地府的地狱中了，所以百蛊城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间一直很有名。御秋溟和御秋合在最初化鬼被鬼兵无常追捕的时候，偶然间从山林的老鬼那里知道了这么一个地方，也想过前往百蛊城栖身，但是他们当时既不知道前往的途经，也不了解百蛊城的考核是什么，而且御秋合还是一个柔弱胆小的小公主，御秋溟怕她无法通过考核，所以寻找百蛊城的想法也就搁置了。至于后来御秋溟因何再次有了前往百蛊城的想法并且让御秋合负责前往，这一切似乎都与那位鬼相有关。

御秋合在经过了近三百年的听讲与考核，在一万三千三百年左右可以栖身于百蛊城，自此鬼王殿与百蛊城逐渐建立起了正式的联系，鬼王对人世间的孤魂野鬼统一进程也基本完成。御秋合也是在百蛊城期间了解到了与自己以往认知极不相同的鬼界人世，至于具体的差别是什么，她当时并未同喜乐仙细说。

后来喜乐仙带泣灵前往人世间游历时，泣灵曾遇到过御秋合，不知道为什么泣灵对她的印象很好，泣灵不得不承认在御秋合的身上有着泣灵既羡慕却又畏惧的性格和行为方式，那是一种极度的洒脱、叛逆与挣脱束缚后的自我。泣灵很喜欢她，如果不是处于不同的立场，或者是即使是在不同的立场上，泣灵依然想把御秋合当成她的一个朋友，只是泣灵从来都没对任何人鬼提起过。

寂老伯盘腿坐于船头，竖二指于身前，专心致志地掌着船，乌蓑为顶的鬼船溯源而上，穿过河上灰蒙蒙的迷雾便到了百蛊城下，青山脚下白墙灰瓦的城楼随着迷雾的散开映入眼帘，那是百蛊城的主城楼也是城主定期说教的地方。

御秋合自从获得百蛊城的栖身资格之后，虽然不像其他孤魂野鬼一样栖身于百蛊城，但是为了维护鬼王殿和百蛊城的合作关系，她每年依然会有一半的时间需要在百蛊城中度过。从喜乐仙的描述可以看出，御秋合似乎很讨厌待在百蛊城的日子，每当她要前往百蛊城的时候，就会出现类似右偏殿的雷雨或爆哭之类的情况，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漫延至整个鬼王殿。

喜乐仙第一次同御秋合到了百蛊城下，那是一座无门的城，御秋合本想让喜乐仙陪她一同进入百蛊城，但是路逸云突然出现了。他毕恭毕敬地给喜乐仙和御秋合拜了礼，然后对御秋合说：“秋合公主，鬼王殿下命小鬼传话，这是你的责任，望好好对待。”说完又对御秋合拜了一礼，接着说，“鬼王殿下有事要找喜乐仙大人。”

御秋合听完后，神情明显的难过，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就在一缕青烟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