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者请睁眼（5）
汪浥尘的到来让大家都感到惊喜和意外，可惊喜过后又是浓浓的担心。
戴森小小声嘀咕：“天呐，不会真要叫好120吧......”
被离他最近的阿标听见，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这人怎么这么缺心眼哦，明明人家愿意来就已经是个天大的好事了，还在这突然泼冷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戴森只好乖乖闭嘴。
大概是大家还是害怕汪浥尘面对镜头的状态，给他安排的位置也是离摄像机最远的。与其说大家都在录制微课视频，不如说其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关注在了汪浥尘的身上。
他虽然和大家一样，站起来向老师鞠躬问好，但从他绷得直直的背，以及紧紧抿起的唇，就能知道他的状态很不对，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不迫，更像是一只意外落入陌生环境的雏鸟，焦灼地度过这一场煎熬。
就连这次微课录制的主角章宝璐的心思也不在讲课上，课堂虽然要求她的目光必须巡视教室内的每一个学生，可是她就是会情不自禁地就望向角落的那个人。
他的脸发白，眉毛紧蹙，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些什么情绪。
这样的汪浥尘是无法让章宝璐放心自如地继续讲课的，她向戴森做了个手势。
原本还在发呆，偷偷瞧着汪浥尘担心他下一秒就倒下，已经做好准备一看到他晕倒就立马拨打120的戴森一开始还没看到章宝璐的暗示，看到时慌忙地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撞开了挡着他路线的桌子椅子，扑向了摄像机，按下了暂停。
动静之大，让所有人都知道第一次录制停下来了。
汪浥尘自然也知道。
他这才像一个溺水刚被救起的人，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的狼狈。他当然也知道为什么录制暂停。
苦笑自己的没用。
他抬了抬手起身，“不好意思，我想出去一下透透气。”
说完，他没等在场的人有所反应就走出了教室。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讲台下面四个大男人难得都舒了一口气。
戴森：“妈耶，这可真的是吓死我了，我刚刚都快吓死了，手机都按好120了。”
常亭松：“呜呜呜这个男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阿标：“你们别说，我坐他隔壁，我是最害怕的那个好吗！”
黄哥：“我还以为我特意为狗子学的人口呼吸终于派上用场了！”
章宝璐看着下面不着调的四个人，不放心汪浥尘一个人在外头，于是也停下了重新准备微课教学，跟着也追了出去。
汪浥尘逃跑的速度很快，快到章宝璐迈出教室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她在楼层找了半天，最后才在长廊尽头的楼梯口找到了汪浥尘。
他一个大高个窝在狭小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头埋在腿间，以一个戒备极严的姿势护着自己。
章宝璐放慢脚步走近他，跟他一样蹲在了地上，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手抚上他的身子时还能感受到他微微的颤抖。
“没事啦，”章宝璐艰难地开口，“你已经很棒啦。”
他能来，章宝璐已经十分惊喜了，她明白他一定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才来的，只要他愿意再次踏出这一步，就已经很好了，她相信事情也会越变越好的。
她犹豫地伸手握住了汪浥尘盘住膝盖的手，和她温热的体温不同，他的手此刻一片冰凉。
这是章宝璐第一次主动和汪浥尘有身体上的直接接触，和前几次的接触不同，这次的虽然没有那种心跳悸动的感受，却让她更加的刻骨铭心。
章宝璐不再犹豫，紧紧地握紧了他的手。
她不知道汪浥尘曾经经历过什么导致如今对镜头的排斥，她也无法感同身受他所有的悲伤难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去倾听他的故事。
汪浥尘感受到一只软软的暖暖的手覆在他的上，他知道是章宝璐，可是现在的自己实在是太差劲了，他不敢抬起头面对她。
只能依旧闷在腿间，问，“我是不是很糟糕。”
糟糕的不能面对镜头，糟糕的不能克服这个坎。可他真的是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了，却仍然无济于事。
章宝璐知道此时任何安慰的话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所有的悲伤只能自己熬过去，别人再怎么安慰，他自己想不通，还是走不出来。
她维持着给他顺背的动作，“怎么会，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高二那年劝完我爸妈离婚，整整一年没敢回家面对我妈。”章宝璐将自己当做例子，尽量让他能感受到她的善意，“你看，我都不敢直面问题，可是你一直在很坚强地去克服呀。”
她就这么默默地蹲在汪浥尘身边，握着他的手，她不知道会这么蹲到什么时候，但是如果可以，她会一直陪着他。
忽然，章宝璐感到她握着的那只手突然间翻过来，反握住了她的。她抬眼看向红了眼眶的男人，有些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嗯？”
汪浥尘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不再紧绷着，而是像泄了气般靠回墙壁，“你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章宝璐惊讶得张了张嘴，她没想到汪浥尘会主动跟她讲这个事，她自然是乐意至极的。她调整了下姿势，坐在了汪浥尘的身边，就听见汪浥尘温润却带着一丝丝沙哑的声线缓缓道来一段关于过去的故事......
汪浥尘初中的时候不如现在般的意气风发，开朗自信。他和很多普通的学生一样，平凡又简单，甚至看上去极其的呆板。每日关注的也是课本，知识，考试。
在父母眼中他是个乖孩子，在老师眼中他是个好学生，在同学眼中他是个书呆子。这就是大家口中的隔壁家的孩子，遭人嫉妒。
这嫉妒的目光有来自身边朋友的，也有来自班上那些充满恶意的人的，而有的恶意一旦萌芽有了小苗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个寻常的秋日下午，汪浥尘刚上完年级物理竞赛的培训班，从物理实验室出来正要上个洗手间再回教室收拾东西回家，却被一群人堵在了卫生间里。
狭小的空间里站了五六个人就显得太过拥挤了，汪浥尘认得他们，是班上那几个吊车尾的学生，平时他们也不说话，在路上甚至连打招呼都不会，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让他一次能碰上那么多个刺头。
“麻烦让让。”他向挡着他去路的人礼貌地说。
这几个人今天来为的就是堵着他，可不会让开，反而阴阳怪气地叫着，“哟，这不是我们班那个好学生汪浥尘嘛！”
“对啊，今天老李不是还要我们多向人家学习学习吗？”另一个人“啧啧”两声，推了一把汪浥尘。
汪浥尘一个踉跄撞在了洗手台上，他有些恼了，可是他的脑袋瞬间就计算出自己的体能和眼前这几个人相比，别说一对五，就算是一对一的打起来，他都是不占优势的。
作为一个聪明人，既然不动手，那就万万不能惹事，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愤怒，问，“什么事。”
“噢！”那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同学怪叫，“没什么事啊，就是听说是你给老李打小报告说我们政治课逃课出去打游戏的？”
这事？
汪浥尘思考了一下确有此事。但严格来说并不是打小报告，而是他们四五个人一起逃课目标太大，政治老师先向的班主任反映，而他刚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就被班主任问起了这个事，所以他就如实回答了。
他没回答，就算是默认。更何况这群人要挑事才不管他会不会承认呢，伸手就揪起了他的衣领。
g市的秋天并不冷，甚至还有点微微的热，汪浥尘穿着的还是夏装的短袖校服，布料轻薄，这人一揪，就皱成了一团。
“哎呀！”那个领头的怪叫一声，“我们汪同学的衣服皱了啊！”
“这么衣冠不整可不是学霸的风格，我们给他收拾收拾吧。”
说着一群人开始伸手推推嚷嚷，对汪浥尘上下其手，即使他用尽全力地反抗，但是双方的力量过于悬殊，不一会儿，汪浥尘就光着身子站在了卫生间里。
他试图蹲下捡起地上的衣物，却被人一脚踢开。
而后他发现眼前一道光闪过，是他们拿出了手机。
“哟，我们学霸怎么这样站在卫生间里啊，不会是什么暴露狂吧。”那个拿着手机的人坏笑，其他人大笑起哄。
那个年头智能手机已经普及，汪浥尘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能死死地怒视着镜头，伸手想挡住那个罪恶的摄像头，却被躲开。
“哦！学霸想要衣服啊？”那人眼珠子一转，汪浥尘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要不你跪在这学狗爬，汪汪汪地叫几声，我们要是心情好，搞不好就借你件衣服？”
汪浥尘拽紧了拳头，他原本以为自己不惹事就能够息事宁人，不曾想这个事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骨子里的傲气让他的愤怒终于冲破了理智，他一拳挥在了拿摄像头的人脸上，扑向他就要坐在他身上反抗。
这几个学生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下汪浥尘会反抗的，还是别他按在地上揍的那个学生率先反应过来，高举起摄像机，大喊：“愣着干什么！敢打老子！给我揍死他！”
于是乎混乱中，他边扒拉着这几个人胡乱地挥着拳头，边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殴打。最后终于等到这群人累了，才放任他奄奄一息地趴在卫生间的地板上。
那领头的最后踢了他脑袋一脚，“你识趣就以后别管我们的事，少给老师打小报告，不然的话，今天这个视频我们就发到班群里，发在空间里，让大家看看你这学霸到底是怎样的！”
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才解气地离开。
汪浥尘苍白着脸，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最后意识中只剩下那台手机后反光的摄像头，和手机屏幕上那些不堪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