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12月中旬，温度有点低，即便是晴天，太阳也没有任何力气。

荣幸习惯性熬夜，到了早上就爬不起来。大概十点以后，他的房门被敲响，刚开始几下，荣幸在床上皱眉，不想理会，后面敲门声越来越大，他不得不裹着被子，半睁着婆娑的双眼去开门。

一开门，他先看到的是一束花，再仔细一看，是绒线编织的玫瑰月季之类的花，他一愣，花束后面颜莉的笑脸露了出来。

“恭喜d市首演成功！”她说着，将花束塞到了荣幸手中。

荣幸另一只手裹着被子，十分不方便，夹着被子往里头走，一边问：“你怎么来这里了，不用上课？”

今年下半年，荣幸来到了另一个大的剧团工作，没多久剧团刚好排的新戏，他在里面扮演一个戏份台词较多的配角。由于他在小剧场积累了经验，获得了一些奖项，不多久就成了新单位骨干人物。

这个月，剧团开始6城巡演，d市是最后一个城市，也是最大的城市，离a市两百多公里，荣幸没想到颜莉会出现。

“我都快毕业了，不用上课，你忘了？”颜莉走进来到处看看，“你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啊？”

荣幸套上羽绒服，刚睡醒的脸有些苍白，他努力睁开眼睛，“还没回答我话呢。”

颜莉在房间里到处晃，“我们导师收了人情，要我们给这里的一个剧组伴舞。”她说着在原地转了个圈，做了个动作，“古典舞，有好几百的工资呢，我当领舞，而且还能见到明星。”

荣幸笑着摇摇头，走进卫生间。颜莉就趴在门框上和他说话。

“我发现明星也和我们差不多，还不如你好看。不过也对，我就没见过比你好看的，你演戏还特别好，你才应该当明星。”

荣幸嘴里塞着牙刷，也没办法应她的话，只能随便她说。他们一年来见的次数不多，要么荣幸请她看话剧，要么她请荣幸吃饭，都是她说话居多。

“我现在是大四的，所以这次来d市我是大师姐，底下十几个师妹都听我的。她们有几个还比我长一两岁，我有时候怪不好意思的。”

荣幸终于刷好牙，擦着手问：“你自己都还是小孩子，怎么带队？”

“我过了十八岁生日了，我都有身份证了。”她说着低头摸自己的口袋，一仰头，差点和荣幸的脸撞上。

两人同时一愣，荣幸后退一步，很自然地拉上了门，“我要上厕所，你别偷看。”

“谁会偷看！”

荣幸看着镜子中笑着的自己，“你要在d市待多久？”

“一周，也可能四五天。”外面的颜莉声音莫名变小，“师妹们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两天，但我得赶回去，还得排练元旦过后的毕业展演，我是独舞。”

“什么时候的展演？”

“一月六七号？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

那就很巧了，那个时候荣幸刚好结束d市的巡演，他此时暗暗打定，就算那时候剧团有别的安排，他也得赶回去看颜莉的表演。

颜莉十八岁了，他是时候决定一些事情了。

洗漱结束后，荣幸看了下时间，比他平常起床的时间还早一个小时，他问颜莉：“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请你吃一顿……早午饭？”

有饭不蹭是傻子，颜莉自然答应。两个人裹着大衣在街上哆嗦滴走着，转头发现对方都缩着脖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荣幸计划去吃火锅，两个人还没进店门，颜莉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的菜单，说：“两个人吃火锅也太没气氛了，而且我下午得排练，不能吃太多。”

d市的物价不比a市便宜，菜单上的清汤锅打底也要30元，估计一顿下来八十一百没跑。荣幸虽然换了工作单位，但工资还是不多，他明白颜莉是不想让他花太多钱。

但他难得请一次饭，“你不是一直挺喜欢火锅的，d市的火锅可是闻名全国的。”

颜莉还是摇摇头，“我们喝粥去吧，冬天喝粥最好了。”

她拦着他调了个头，两人朝对面的粥店走过去。

等上粥的功夫，荣幸问：“你不是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颜莉说：“我还没想好，我妈想让我继续读艺术，以后在学校当老师，我的老师打算介绍我去她认识的艺术团工作，我学姐开了个培训班，说毕业后可以和她合作开更大的班。”

荣幸点点头，“前途无量啊。”

颜莉撇头笑了一下，“什么前途无量，我有个特别厉害的师姐，十六岁就上教科书了，现在也才二十三四岁，人家都已经走出国门了，获奖无数，那才叫前途无量。”她托着腮，不自觉地叹气，“我不想当老师，也不想将舞蹈变成枯燥的营生，我只想在舞台上。”

所以别人给她规划的人生，她不喜欢。

荣幸深能明白她的感受，“我也一样。”但他比她看得更多，已经明白人生多的是无奈。

“你不一样。”颜莉眼睛亮闪亮闪的，“你是艺术家，注定要被供起来的。”

“哈哈……”荣幸笑个不停，“这世上也就只有你对我无下限地夸，我会当真的。”

“我从来不说谎。”

粥端上来了，颜莉看了一眼，拿起筷子嘀咕着：“不是说好了不放香菜吗？”她将荣幸锅里的香菜挑出来，很自然地放到一旁。

荣幸便将自己的肉弄到她那边，“辛苦你了，挑菜工。”

吃完饭，荣幸要送颜莉回去，被她拒绝了，他这才知道她住的地方离剧场挺远，今天是特地过来看他的。

他心疼，“你下次来提前打电话告诉我，我可以去你那边。”

颜莉摇摇头，“你都是晚上工作，白天要多睡一会儿，我又没关系。”

“就你最傻。”荣幸说完，看着颜莉双手插兜傻笑着，他眼睛一酸，差点伸手要抱她一下。

“荣幸！”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颜莉和荣幸两人一起回头，看见江飞笑着朝他们奔过来。

“小颜莉也在啊。”江飞走过来才看见颜莉，“是特地过来看荣幸吗？”

江飞是荣幸工作单位的同事，和荣幸同一批进去的，人长得不高，瘦得很，又有点黑，经常被人开玩笑叫猴子。江飞却不喜欢这个外号。

荣幸工作的时候并不讨喜，总被人告状过分严厉，江飞不在意那些，所以成了荣幸最要好的同事。颜莉经常找荣幸，一来二去，便都认识了。

此时此刻，荣幸有点不愿意看到江飞。

颜莉摇头，“我过来工作的，顺便看看。”

江飞说：“要不要我请你们吃饭？等下一起去剧场？不过我会不会有点电灯泡了？”

荣幸轻轻地推了一把颜莉，“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没事儿别到处跑。”

颜莉告别了他们，荣幸转过身看着江飞，“没事别开颜莉的玩笑。”

江飞耸眉，“我开啥玩笑了，你们俩不是一对？不是，你们没在一起啊？”

荣幸双手插口袋，笑着说：“等她毕业了，我再和她说。”

“怂的。”江飞吐槽了一句，“要是其他人知道团里的大魔王在小女生面前就是小绵羊，估计都要惊掉下巴。”

“哪有那么夸张。”荣幸转移话题，“你出来干什么？”

“吃饭，顺便去剧场帮忙，昨天谢幕后，灯光出了点问题。”

荣幸表情严肃起来，“我怎么没听说，我也去看看。”

江飞说：“我猜他们不敢和你说。”

江飞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和荣幸一去回了剧场。

剧团在d市安排了8次演出，第二场完满结束后，荣幸抽了个时间坐公交车去颜莉工作的影视城。

d市的影视城在城郊，这里没有地铁，公交司机态度悠闲，车子晃悠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影视城。荣幸甚至有些晕车，也不知道颜莉怎么去他的地方。

他很快找到了颜莉所在的旅店，登记完之后上了楼，刚来到颜莉的房间外，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了哭声。

“不带他们这么欺负人的，有钱了不起啊？我们只是工作而已……”

颜莉被欺负了？一股怒气冲上荣幸的脑门，他推门进去，大声问：“谁欺负谁了？”

房间里站着三四个女孩子，颜莉坐在床上，几个人惊讶地看着闯进来的人，显然被吓到了。颜莉率先反应过来，安抚其他人：“这是我朋友，没事，你们先出去吧。”

哭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荣幸进去时，她脸上还挂着泪，其他小姑娘也都红着眼睛。他无暇顾及其他人，走到颜莉跟前，发现她两边脸颊红肿了一片。

荣幸的怒火持续攀高，“谁打了你？”

颜莉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在凳子上，“没人打我，是我自愿的。”

“还有自愿被打的？”荣幸看着她脸上的伤，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你不是还有工作吗？你这样子怎么见人？药呢？”

“没事儿。”颜莉还是柔声安抚着他，“你耐心听我说。”

“好，我耐心听。”荣幸坐正了，“我要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