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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突如其来的策论

落成道长带着陈乐山,走向学堂。一个骑军纵马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

“大殿下真是性情中人啊!”落尘望着骑军,大致一推算,就知道必定是去军营取什么物件。

堂前一干人等正在纷纷见礼,见到二人前来,一女子越众而出,走到落尘道长面前。

“师叔安好!”女子双手作拱,落尘左手拂尘虚拜,单手回礼:

安平公主时年已过双十,尚未婚配,在彼时也是罕见之事。她幼年得神武帝特许,在青平山长大,十五岁才回到宫中。

因其身世流离,为皇帝所怜,一味宠溺;她的皇兄十几年来,帝宠深厚,她的师傅玄心真人更是一顶一的世外高人。

她的个性据说甚是刁蛮,向来只有她找别人的事,哪有人敢去管她的事情呢?

乐山在小小军镇,真是没有几分见识。虽然也被公主秀丽灵巧的面貌吸引,但更多的是把目光放在公主身后背负的宝剑上,对皇家也罕有的出尘美女,以及那一身粉色纱裙视而不见。

脑中回响起落尘道长亿点点的箴言:青梅但有所求,掌门师兄无不应允。

玄心真人,那是什么样的高度?传说中可以御剑飞行,剑仙,翻江倒海,颠倒乾坤,天下通吃…..

乐山心里开始跑野,小心脏砰砰直跳,口干舌燥,只觉得几年来日念夜念的大机遇,就在眼前了,龙傲天的时代就在眼前,马上就要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无敌流走起……

青梅道长道学底子打得好,立即感应对面这个少年血脉异象,兼之口舌发干,喉头蠕动,两眼发直,顿时错会了意。

换个常人,对这种登徒子,哪还有什么好脸色?而青梅仙子却非常人!

她身份精贵,神思敏捷,武学渊源,所接触之人俱是位高权重之辈;这个时代又是等级森严,极重礼法,哪会有人胆敢在她的面前无礼。

是以安平公主并不气恼,反而觉得此人甚是有趣新奇,竟有了忍不住要戏弄的心思。

梁师范咚咚咚地脚底用力踏着地面走过了,没好气地呵斥:“乐山,发什么愣,还不给安平公主见礼?”

乐山这才回过神来,离开了龙傲天的伟大征程,他就恢复了理智,立时大惊:不好,这是被当作登徒子了,我的千秋大业啊,玩球玩球。

这一急,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来,心中痛骂自己搞不好要玩砸了,龙傲天八成没有,咸鱼怕是要多一条。

他忙吸一口气,平息情绪,干脆死里求活:“安平公主见谅,小生无甚见识,骤然见到公主如此绝代风姿,一时心神不守,举止无状。”

他对着白富美弯腰九十度,态度极其诚恳:“古人云:雪莲盛于千刃冰而不赏,贤者达在万重山而无言,皆是人间大恨,是以不得不赏,不得不言,不可不好也。此非小人之举,乃是君子之风,还请善存。“

一语惊天,众皆哗然。

乐山所说的,其实非常符合当世儒道真意。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美的景色,当然应该坦然的去感悟,卓绝的风姿,当然要大大方方地去欣赏;这难道不是君子应该有的作为吗?

只是这番说辞,却在暗暗讥讽虚伪的礼制,曲人心,隐真意。这与庙堂两党都是相悖的,隐隐有着大师范去伪存真,径直中取的意味。

正所谓微言大义,久等的策论居然就这样呈现于众人的面前了。

(咸鱼表示:其实我就是拍个马屁拜个师,你们真能掰!)

而对于安平公主来说,这番话更有另一层意思:你好漂亮,我好爱看,你好看是真,我爱看有理。

何谓还请善存?就是你要好好珍惜我对你的真心爱慕啊!

非常直白!

白到刁蛮的公主,居然无所适从了。香蕉你个巴拉的,我给他戏弄了,还不能说。

一场刻意安排,精心准备的,诡异难测的大考;一次你争我夺,笑里藏刀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主角就已经作出了选择,这就…落幕了?

胡士奇捻着胡须,心中叹息,不得不又起干戈,多少有些不忍。

梁师范舒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深感自己没有辜负大师范的教导。

他终究还是陈家人,还是走上了这一条路,只是两党多半难以见容,这可如何是好?梁师又患得患失起来。

其实说起来也并非多么诡异,两党庙堂之争,无非就是君上独尊,还是君臣共治。而大师范却是不同的。

今日之事,只怕会极快地传遍清河南北,届时,又是怎样的龙争虎斗呢?

众人长戚戚,乐山坦荡荡,感觉混过了这关,貌似公主没有什么见责的意思,也就安心多了,心里接着想怎么继续套近乎。

青北王走上前,哈哈大笑,大致夸奖乐山怎么怎么,乐山全然没有听进去,只在心里琢磨,时不时瞄一瞄公主,跟着众人坐入学堂。

众人见此情形,心中莞尔,安平公主有些挨不住了。

她推怂着青北王,独自霸占着师范的书桌,桌上一应用品都搬了过来。梁师范也只好坐在虎子的桌边,也没有人关心虎子怎么没来。

众人草草吃了几口,撤下家什。就见安平公主解下背负的长剑,平放在桌上,左手按在桌面,右手在桌下,整个身子左斜,昂着头,做敲击桌面思考状。

考虑怎么找回场子。

此等模仿神武帝身姿的做派,众人心领神会,知她又要来事了。

胡士奇对公主的做派很是不满,眯眼寒着脸,心中终是下了决断。

青北王看着妹妹恣意奔放,肆意纵横的模样,还甚是高兴,就想着哄妹妹开心,也不顾李玉的沉吟,竟然很配合地对着萧薇薇拱手说道:

“青梅真人可是有所见教?”

这话就真是乱拍马屁了,就凭公主这个性情,凡尘不染的真人称号,还跟安平公主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这么乱叫,也是不太符合道家的法统。但既然今天给道门看了一次笑话,反过来还一个调笑,也算不得什么过份。

是以,落尘道人眯眼捻须,只当未曾听见。

青梅真人很大度地接下奉承,右手自然地抬起准备捻须,然后发现不对,生硬地向下拍在桌上:“策论开始吧!”

除了胡大学士和李玉,众人憋笑憋得正辛苦,却被她这句话搞得有点蒙,还需要什么策论呢?

安平公主似乎也意识到了有点不妥,不过她向来是行动快过思想的,接着又说:

“本真人…嗯,本道在此,自然是做心学策论啦。”

出尘微微一笑,左眼向着乐山一挑。

所谓心学,乐山知道并非后世心学,而是指的道门修心的意思,正如佛家禅意在武道之前,道门法门也是要先修心。正所谓,心之所向,法之所至。

但是所谓修心问学,一般是作为道门收徒传授法门的铺垫和前奏,难道清平山竟是要收乐山入道门?

胡士奇和李玉都睁大了眼睛,众人也有些发怔:陈乐山成为道门弟子,这是个什么走向?

这简直就是飞鸟入湖,银鱼刺天,让人匪夷所思,不知其所以了。

这也太胡闹了。

难道道门终于不甘寂寞了?胡士奇和李玉陷入了沉思。

所谓过慧易折,情深不寿。遇到这样信马由缰的跳脱之人,聪明就是歹命啊。

陈乐山心中狂喜,满眼直冒金星。

他坐正身形,十几年勤学苦练,正人君子的道门之旅即将开启(必须是居家道士)。

规规矩矩拱手,左手压在右手,千万别出错啊:“请出题。”

陈乐山极其规矩的作风,打断了众人混乱的思绪,殷殷求道的姿态震惊了满桌儒生,貌似整个事态正在向着匪夷所思的方向,不可控制地滑落。

青北王也微微邹起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大的学堂寂静无声。

公主也感觉有点不妥当,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求援地看看落尘师叔,落尘道长翻眼认真地欣赏着学堂屋顶的旧栋梁,还把身体侧了侧,一副置身事外很无辜的模样。

可把个青梅道长气得够呛,师父说得对,师叔就是个轻重不分,拎不清靠不住的。

非常拎得清的青梅道长,目光左转右转,脱口而出:

“以情为题,天道无情的情字。”

众人莞尔,都轻松了。胡士奇和李玉很郁闷,思路已经飞了三万里了,敢情只是春心萌动,切,早说啊,累死个人。

两人忙着喝茶补补气血。

青北王大声喝彩:“好!好!此题深邃,深邃啊!是吧?”

众人诺诺,一片称道之声不绝于耳。

公主已经后悔的不行,可惜她虽然神思敏捷,但是她的言行,却绝对是有如大鹏展翅,一动千里,再动万里,再敏捷的神思,也只有吃灰的份。

陈乐山站起来,在学堂中间踱步,认真思索(回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众人心中击节叫好,果然是才华横溢,好一首凤求凰,两人虽年纪有差,但身份相若,我朝也不是没有先例。

公主面生红霞,有些无措,青北王恨不得上前强拉硬拽了。

“报——,百夫长陈塘求见大都督.”军士的传报声突兀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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