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共对萧条雨雪天

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宁枫缓缓向这边走来。

他这次穿戴整齐，头戴香叶冠，手持一把拂尘，连胡子都剃了，步履轻盈，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优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我看着他这样，与刚才车上的样子对比了一下，摇了摇，觉得两个不像同一个人。

路言见到宁枫走过来，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宁枫摇了摇手，示意不用。

他走到席子前，掸了掸衣裳，也坐了下来。

他看了眼旁边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扰扰，笑了笑，说道，“小柒，现在你还惦记着我香叶冠吗？”

扰扰看了看旁边的路言，犹豫中点了点头，“嗯”

路言听到扰扰这样，皱了皱眉，本想要发作，但宁枫摇了摇手，示意路言不必如此，笑了笑，对着扰扰说道“那可不行，这香叶冠可是当年嘉靖帝来终南山求道时所赐下的，我终南山向来清贫，比不了龙虎山青城山之内的大教，就这一个比较值钱的玩意，可不能给你”

扰扰撅了撅嘴，小声嘀咕“小气”

宁枫摇了摇头，叫来两个小童，吩咐道“带小柒去禅房休息，我和路言施主有事要谈。”

扰扰本就不想在这待了，她腿都跪酸了，听到这话，立马开心的站了起来，也不等两个小童过来接引，她就跳着跑开了。

路言看见，又要发作，但宁枫沏了杯茶递给了路言，笑了笑说道“没事，就让小柒自己去玩吧，话说小柒的病如何。”

路言连忙接过宁枫递过来的茶，叹了口气，望了望天，似乎在回忆往事“当年那个人不告而别，我在简陋的环境生下了小柒，我记得那年也是个冬天，等我出院，房东因为一直不交房租，将我们赶了出来，我一直打着那个永远无法打通的电话号码，我想要回家，却发现父母早就死去，我甚至没有见他们最后一面，小柒也在那时染上了肺病”

她说着眼睛泛起泪花，但又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没有任何知道她的痛苦，她把回忆都藏在心里，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小心翼翼的把他们翻出来，默默的哭泣，痛恨那个人的心狠，他带走了一切，钱，食物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了一件可笑的红嫁衣。

她往往哭着哭着就笑了，笑自己的愚蠢，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语，心甘情愿跟他私奔，相信他的那句等着我。

“哈哈哈，我真傻，真的。”

想到这，她又开始笑了起来，宁枫看了眼，摇了摇头，拿起茶细品一口，挥了一下拂尘，一只蝴蝶从拂尘中飞出，落在路言额头，然后变成雪花，融入路言脑海内。

与此同时，在她脑海里，出现了一只蝴蝶，蝴蝶缓缓落在了路言手上。

路言惊了一下，连忙把思绪中拉了回来，路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转过头，悄悄抹了抹泪，说道“抱歉，想到了些往事”

宁枫叹了口气说道“施主，古人曾言，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未来还在等着你，再说你还有小柒呢？放下才是解脱”

路言听到，也叹了口气说道“道长说的是，如果当年不是道长没钱买酒被扔了出来，我们也不会遇到道长，我们估计会冻死在那个冬天吧。”

宁枫听到没钱买酒被扔了出来这句话，老脸一红，咳嗽了一下，示意这件事可以不用加进来的。

路言看到宁枫的窘样，笑着转移话题，道“医生说小柒的病已经开始好转，我的那份工作简历也要通过了”。

说着眼里的泪光逐渐被另外一种取代，那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积极向上的光芒，宁枫也衷心祝福道“恭贺施主了”

路言缓了缓，喝了口茶，有点抱歉的说道“明天我就要离开了，我的那份工作在另外一座城市，后天就得去报道，所以每天就要走，以后可能很难来终南山了，这次来终南山就是为了对道长说一声抱歉。”

说完顿首拜谢道“我们虽然会离开这座城市，但是道长对我们的恩情，永记于心”

宁枫摇了摇头，连忙将路言扶起说道“不必如此，冥冥中自有天定，你我相遇皆是天意。”

“冥冥中真的自有天定吗？”

“嗯”

……

过了不久，路言和宁枫又谈了一些事，天也开始黑了，路言也便起身告别了。

她在禅院前的空地前找到了扰扰，但是她没有上前叫她，而是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扰扰在雪前快乐的嘻戏，时而跳跃，时而奔跑，她欢快，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像一只雪中的翩翩起舞精灵，给人心灵上的治愈。

路言看着，不知不觉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冥冥中自有天定，未来肯定越来越好，她在心底想着，她现在对未来无限憧憬。

直到天已经渐渐黑了，路言才走了上去，打断了扰扰的嘻戏，带着她往山下走去，在下山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宁枫站在山口，看着下方的路言，笑了笑，挥了挥拂尘。

“妈妈，你看”扰扰在路言怀里，指着地面惊呼道。

只见一阵风吹来，将雪杨起，一只只近乎透明的蝴蝶，从雪中钻出，在路言和扰扰惊奇的目光中，煽动翅膀，随风飞向星空。

“路言施主，小柒，贫道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宁枫的声音从山顶传来，路言朝山顶望去，只见宁枫做了个长揖，路言笑了，将怀里的扰扰放下，还礼。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天快黑了，担心等下路言回家会有危险，这才作摆。

我跟在她们，看着她们两个牵着手回家，后面的道馆越来越模糊，想到了一首诗。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