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第八世 青青丽人行

菜上齐了。

公主初次吃农家菜，倒也觉得新鲜。她在深宫之中，大鱼大肉吃多了，反倒是觉得农家菜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林哥哥，你确定这菜不是御厨做的？我怎么吃着比御厨做的菜还好呢。”公主一边咬着馒头，一边说，“早知道农家菜这么好吃，我就不做公主，做个农家孩子好了。”

公主的话让林幻无言以对，林幻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或许是饿了，或许是农家菜的确合公主的胃口。她一口气吃了两个馒头，三盘菜倒让公主给吃了一盘子多。

林幻看着公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他看到公主都打了三个饱嗝了，嘴里还塞着馒头呢。

“我说公，啊，不，薇柔，吃饱就行了，你非得把自己吃撑吗？”林幻轻柔的说。

“这饭也……呃……太好吃了。我从来……呃……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呢。”公主说。

“此去云川，一个多月。这一路上，好吃的饭菜多着呢。有你吃够的时候。”林幻说。

“是啊，再有一个月就到云川了。然后，我就要去北凉了……”公主的神情黯然了，她低着头，默不作声。一时间，林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

公主低着头，林幻看不到公主的眼睛，他只看到公主跟前的桌子湿了。

林幻拿出手帕，递给公主。公主抓起手帕，胡乱的擦了擦眼睛。“走吧，我吃饱了。”公主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肆，林幻忙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子，放在桌上。随后，他追出酒肆。公主已经上车了，车帘垂着，林幻不知道公主在车上还哭吗？

林幻驾着马车，让马儿慢悠悠的走，他知道，公主吃撑了，不能颠簸，不然公主会反胃。

行至旷野，林幻勒住马车。

“薇柔，你没事吧。”林幻问。

“没事了。”公主在车内说。

“薇柔，你下来。”林幻说。

公主撩起车帘，映入她眼帘的是潺潺溪水，满地的鲜花，小溪对岸是连绵青山，草丛中，有蝴蝶和蜻蜓。

“好漂亮啊。”公主不由得赞叹道。

林幻伸出手，说：“来吧，下来吧。”

公主拉着林幻的手，跳下马车。然后，她像一个漂亮的蝴蝶，飞进了鲜花从中。林幻在路边静静的看着公主在溪边的草地上旋转，跳跃。

此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少女。她和满山的鲜花一样，正是青春洋溢，火辣而又多姿。她也应该想这些花儿一样，迎着和风和阳光，自由的盛开，自由的生活。

是啊，这个年纪的她本该是美丽自由，无拘无束的。可是，在着最美丽的年纪，她却要去哪个苦寒之地，然后呢，慢慢的凋零了。

林幻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和亲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曾经，他的立场是如此的坚定。他知道，他是大宋朝的大将军，维护大宋朝的安全，让百姓免受战争涂炭是他的责任。是以，他认为，只要一切有利于百姓，有利于大宋朝的事情，都是对的。都应该毫不犹豫的去做。

现在，他却要亲手把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送到荒凉之地，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所做的决定。

公主跑累了，她坐在河边，看着潺潺的流水，河底自由自在的鱼儿，触动了她的心事。她双手环抱膝盖，静静的感悟生命的流失。

一只蝴蝶落在公主的肩膀上，公主伸出手，更多的蝴蝶落在她的胳膊上，手掌上。公主起身，她扬起手臂，翩翩起舞，美丽的蝴蝶围绕着公主。林幻一时分不清楚偏偏起舞的是公主还是蝴蝶。

这一刻，林幻多想公主能像蝴蝶一样飞走啊。

公主朝林幻招手，林幻漫步走过去。公主拉着林幻的手，绕着林幻转圈。林幻看着公主，像长兄看着妹妹，眼神中满是怜惜和柔情。

“谢谢你。”公主转累了，坐在草地上，看着清澈的溪水，说。

“公主为何要说谢谢？”林幻不解的问。

“长了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风景。”公主动情的说，“以前，我认为美丽藏在先生们的书画中，藏在每个宫殿的飞檐中，藏在大殿的雕栏画栋中。现在我才知道，美丽是山峰上的青烟，美丽是清澈的喝水，美丽是飞舞的蝴蝶。”

“山野有山野的美丽，皇宫有皇宫的壮观，公主不必妄自菲薄，否定自己之前的生活。”林幻说。

“我没有否定，我只是不喜欢以前的生活。”公主说，“看到它们我才发现，我就是困在漂亮笼子里的金丝鸟，我以为，漂亮的笼子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了。现在想来，我在皇宫里的那些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啊。”

“呵呵……”公主冷笑道，“人生多么可笑啊。当我明白这些道理时，我却要被关进另一个笼子，一个荒凉的笼子。”

公主缓缓的闭上眼睛，豆大的眼泪滑过她光洁的脸，落在青草丛中。

“公主，你若是不想去北凉，就不要去了。”林幻说。

公主睁开眼，看着林幻坚毅的眼神。她并不知道，林幻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因为，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它关系着百万百姓的性命。但是，看到公主落泪，林幻的心一下子乱了，那一刻，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想，让公主快乐的活下去。

“我没有说不去。”公主擦了擦眼泪，强行挤出一丝笑意，说，“我是大宋的公主。嫁到北凉能让我的子民免遭涂炭，身为公主，为义不容辞。”

林幻起身，郑重的向公主行了个大礼。

“公主菩萨心肠，我替大宋百姓谢谢公主了。”

公主起身，伸了伸懒腰，说：“时辰不早了，林哥哥，咱们该赶路了吧。”

“公主不想再多看一眼了？”林幻问。

“我已经看过了。”公主说，“林哥哥，谢谢你。”

“公主，你怎么又说谢了？”

“不许你叫我公主。”公主嘟着嘴巴说，“我让你叫我的名字，以后，你要是在忘记了，我可要罚你。”

林幻笑了笑，说：“我知道了，薇柔。”

“你要是不让我下车，我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到如此美丽的景物。”公主感慨道，“父王身为九五之尊，拥有掌控天下人的权利，拥有广袤无垠的疆土。可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国家最美的景物，没从未感受过他拥有疆土中的每一分土地。林哥哥，你说我父皇每天都坐在龙椅上，面对着臣子的争争吵吵，他快乐吗？”

“身为臣子，不敢敢妄议君上。”林幻说。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吧。”公主说。

林幻依然闭口不语。

公主拉着林幻的衣袖，撒娇道：“林哥哥，你是把我当成外人了吗？我可是把你当成我最亲近的人呢。”

“君上身处高位，接受万人的朝拜，享受无上荣光，这是每一个人所追求的梦想。但是，站的越高，必然也就越孤独。我不是君上，不知道君上是否快乐。但换做是我，我不会快乐。”

“你的快乐是什么？”公主看着林幻，追问。

林幻瞟了公主一眼，他的脸忽然红了。公主不知林幻心中所想，她眨着大眼睛问：“林哥哥，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这个问题你很难回答啊？”

对于林幻来说，公主的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是，当着公主的面，这个问题林幻不敢回答。因为，林幻心中所想让他最为的快乐的事情就是和公主在一起，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