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罗景铭走后，章冉的心倾刻乱成一团，她坐在餐桌边，慢慢环住了自己的双腿。

回忆如泄阀的洪水，排山倒海地砸向她。

那年的香港之行，她阴差阳错地和罗景铭睡了。事后虽然谈不上多后悔，但也想极力把这事翻篇过去。

但是，罗景铭似乎并不这么想。

回来后他对她的态度变了许多，让人送花给她，中午让她陪着吃小灶，加完班要拉着她去吃宵夜，出去应酬也不让她沾酒了。

如此这般行为一度让她很困扰，他对她比以往体贴了不少，但又没开口说什么，她自己也不好主动提，怕是自己多想了，只能尽量躲着他。

之后有一晚，罗景铭让她陪他参加一个饭局，她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原本以为是普通应酬，结果去了她才发现那天是他的农历三十岁生日，到场的客人都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那些朋友或成双成对，或携家带口的，他们上下左右地打量她，哄笑着让罗景铭介绍这是谁。

罗景铭一边笑斥他们八卦，一边看着她，眼神深邃而宠溺。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朋友们起哄暧昧的眼神，让她如惊弓之鸟。

吃饭敬酒时，又有人起哄让罗景铭介绍她，她见他只笑不说，于是主动澄清：“你们别误会，我只是罗总的助理。”然后笑着转向罗景铭，“老板，你不说清楚，会让朋友们误会的。”

那一刻，罗景铭盯着她，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空气安静了一瞬，她看见大家面面相觑，脸上各种表情都有，目光在他和她的脸上转来转去。

但她始终展现着一个称职的助理该有的微笑。

这时人群冒出一个男人的起哄声：“老罗，你不是说要带女朋友来——”话没说完，被罗景铭森冷的视线一扫，就住了嘴。

那一晚，她这个女助理充分发挥职能，忙前忙后，甚至还替罗景铭挡了几杯酒。

第二天上班，她坐在工位上，思来想去一整天，最后在下班前把辞职申请递了上去。

罗景铭看着那个申请，沉着脸问她什么意思。

她低头不语。

“理由呢？”他又问。

她说：“这段时间太累了，我想休息一阵子……”

“是工作让你累，”罗景铭突然站起来，逼视她的双眼，语气咄人，“还是我……让你累？”

她低头不敢看他，“我就是单纯想休息。”

罗景铭冷笑一声，突然把辞职信撕了，“我给你放假，什么时候休息够了什么时候再来。”

她看着他，站那里没动。

罗景铭铁青着脸，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笑，对她说：“放心，你只是我的助理嘛，我记住了，用不着拿辞职来提醒我。”

没错，她并没有真的想辞职，罗景铭猜中了她的心思，许了她想要的承诺。

她暗松一口气，平静地从总经理办公室走了出来。

她有自知之明，像罗景铭那样的人不是她等可以染指的。他可能是图一时新鲜，但她不想因此沦落为全公司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不想因为一时的虚荣心，弄得最后丢了工作。

毕竟，工作才是她安身立命的资本。

那时她身无分文，还欠着外债，哪里有勇气辞职呢？别谈辞职，就是休假都不现实，除非她想被房东赶出门喝西北风。

不过是下决心赌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跟了罗景铭那么久，笃定他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为自己拒绝他，就在工作中容不下她。

如果早几天发生这件事，她可能真的也就辞职了。偏偏就在那之前，她接到舅妈的要债电话。

舅妈跟她抱怨说现在房价涨的太厉害，在外打工十几年攒的钱也不够给一杨付一套房的首付。她毫不隐晦地向章冉表示，如果老家的房子不卖，现在价钱肯定翻了几翻。

舅妈扯东扯西拐弯抹角说了一大堆，章冉终于听出来，她是来要钱的。舅妈说想给一杨在他们那个小城买套房子，首付还差十万块钱。

她猜想舅妈一定是听说了她年初给母亲在襄市买房的事，以为她在b市发了大财。虽然之前欠他们的债早已还清，但她还是二话不说，找杜凡借了八万又连同自己卡里仅剩的二万块钱一起转给了她。

不为什么，就为这房子是给一杨买的，她愿意。

罗景铭撕掉她辞职信的第二天，她照常去公司上班了。

那之后不久，她就被调离了总经办，不再给他罗景铭作助理。而罗景铭待她也冷淡疏离许多，若非必要的工作，他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不久，公司就传闻他交了一个模特女朋友，隔三差五地上热搜。

她当时心里的那颗石头也落了地，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昏头。

哪知后来……

唉。

周六一大早。

“啊啊啊……姐！”

章冉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嗷叫声吵醒。

她捂着脑袋刚把头蒙起来，一杨就窜到她面前，一把掀开了被子，瞪着她，指着自己，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姐，我这脸怎么成这样了？”

章冉打着哈欠，看到章一杨的左侧脸颊肿得老高，颜色青紫一片，连带着眼睛也变成了一大一小，看着比昨晚还严重些，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她有点心虚，但还是镇定自若地答：“呃，你昨晚喝多了，摔的。”

“摔的？”章一杨显然不太相信，眼瞪得跟铜铃一般，“这怎么可能？”

章冉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道：“是真的。”

章一杨激动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崩溃不已，“那你怎么不看好我，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

他的嗓门大到隔壁的猫都要被吵醒了。

章冉失眠一夜，五点多才睡下，这会儿脑袋里嗡嗡的，炸裂般难受，本来只想赶紧把他打发了，躺下安安静静地再睡一会儿，但还是被一杨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她睁开眼睛坐起来，问：“什么重要约会？”

章一杨扭扭捏捏，欲言又止，脸还有点红。

章冉一眼看穿，“见女朋友？”

章一杨挠头，“算是吧。”

“是就是，”章冉有些无语，“什么叫算是吧？”

“呃，游戏里的女朋友，也算女朋友吧。”一杨不是很确定地说。

“啥？”章冉愣了下，而后噗地笑出声来，“所以你说的重要约会就是去见网友？”

“是又怎么样，”章一杨有些恼羞成怒,“见网友怎么了？”

“大哥，你几岁？游戏玩玩就行了，怎么还当真呢？你就不怕对方其实是个男的。”章冉要气笑了，“再说，你这条件也不差，哪里还需要到虚拟世界找女朋友？”

“哎呀，你不懂，我跟你有代沟，”章一杨不耐烦跟她解释那么多，现在他着急他那惨不忍睹的脸，“我这样中午怎么跟她见面……”

“你就算这样，也是帅的，别担心，弟弟。”章冉翻了个白眼，准备重新躺下来挺尸。

“姐！”章一杨急着抓住她要倒的身体使劲晃着，“别睡了，快帮我想想办法。”

“行行，别摇了，我快吐了，知不知道你姐我五点才睡。”章冉崩溃地喊。

“奇怪，”章一杨停下来，盯着她，“你为什么五点才睡？”

“还不是——”章冉愣了下，想起昨晚种种，烦躁地按了按额角跳个不停的太阳穴，“还不是因为把床让给了你……”

章一杨一脸感动，“姐，你太好了，要不今晚还是我睡沙发吧？”

“那还用说，昨夜要不是沙发被占了——”我早就把你扔上去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章冉赶紧闭了口。

不过，章一杨的关注点没在这儿，此时他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茶几上，幽幽地喊了声：“姐。”

章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茶几上那块静静躺着的男士腕表，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是罗景铭戴的表，估计是昨晚等她时取下来放那儿的。

“你这里为什么有一块男表？”章一杨问。

章冉手抵着额头，脑子里快速想着说辞，“……哦，前几天我生病，同事们来看我，有个男同事落下的。”

章一杨拿起那块表，两眼放光，“我认识这个牌子，这个品牌旗下随便一款表的价格都够付这边一套房的首付了……”他扭过头盯着章冉，“你这同事挺有钱啊？”

“呃，谁知道？”章冉头有点大，“或许是个假的呢。”

“我觉得不像假的”章一杨摇摇头，上下左右地端详着这表，显然不太相信假表能做出如此精致考究的细节。

章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表，“行了，就别研究这假表了，不是还要去见网友？”她起身，“我去煮两个鸡蛋，给你脸滚一下，消消肿。”

章一杨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猛拍脑袋，“对哦，我的约会。”

章冉把表丢进包里，进了厨房。

她煮了几个鸡蛋，顺手把早餐也搞定了，冰箱里的面包拿出来放微波炉叮一下，再冲两杯牛奶，完事。

章一杨坐餐桌旁，一脸嫌弃，“我们就吃这？”

“怎么，能给你做饭就不错了。”章冉把剥好的鸡蛋用纱布缠起来，轻轻在他脸上来回滚动。

章一杨撇着嘴，翻着大白眼：“冲个牛奶，热个面包也好意思说自己做饭了，还不如以前，”他翘起二郎腿，一幅大爷样，“小时候你早上起来还会摊鸡蛋饼给我吃——嘶——嗳疼疼，你轻点！”

章冉望他一眼，“哪来的臭毛病，惯得你，爱吃不吃！”

章一杨疼得龇牙咧嘴，见章冉冷冷瞅着他的二郎腿，赶忙放下来，规矩坐好，不敢再吐槽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