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杜凡他们出去后,包厢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里面的两人,一个沉默的抽烟,一个若无其事地吃面。
说实话,章冉今天有点故意,明知在饭桌上不停地聊手机很没礼貌,但她就是有意无意那么做了。
或许有些幼稚,但她其实就想让罗景铭知道,她不属于他,她做什么,跟谁聊天也好,跟谁交往也好,他都没权干涉。
半支烟的功夫,罗景铭率先打破沉默。
“章冉,”他掐灭烟蒂,“不要跟我闹情绪了,好不好?”
章冉跟没听到一样,夹起一块牛肉放嘴里细细嚼着。
“私自闯入你公寓,还打了你弟,是我不对,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章冉又若无其事地挑起一片青菜喂嘴里。
罗景铭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夺了她手里的筷子,逼着她与自己对视:“这事让它翻篇好吗?”
章冉沉默地看着他。
“如果你厌倦了目前这种关系,想要正大光明的恋爱,那我——”求之不得。
“罗总!”章冉突然打断他,不让他再往下说。
罗景铭看着她,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我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的对吧,到底要我怎样呢?”
章冉的心莫名动了一下。
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那么优秀,自己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卑微?
她并不是木头人,一直以来罗景铭对她怎么样她不是不清楚,只是她的心不在他,便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欺欺人的将两人的关系固定在那种见不得光的层面里。
她崇拜他,也感激他。
但,就是无法将心交给他。
生活总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她不想伤他的心,但也不想作违背自己的心。
章冉嘴巴张了张,像是丢失了语言功能,心里想要快刀斩乱麻,但事实却是抽刀断水,想说的
话就是卡在了喉边,说不出来。
“罗总,我……”
手机突然大震起来,蓦地响起的嗡嗡声让她如蒙大赦。
心里陡然一松,也顾不上是陌生的号码,几乎立刻就拿起接通。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声音:“是章冉吗?我姓王,是你母亲舞团的朋友,你母亲……”
听了几秒后,章冉的脸色陡地变了,霍然起身,拎起包就往外走。
罗景铭忙扯住她,“怎么了?”
章冉眼里一片慌乱,“我妈出了点意外,我得回去。”
罗景铭二话没说,立刻打给史洋:“订两张去襄市的机票,要最近的航班——”
章冉打断他,“不要你陪,我一个人回去。”
罗景铭看着她,沉默了一瞬,眼神黯下来,转头对着手机说:“一张。”
挂掉电话,他对章冉说:“我送你去机场。”
章冉面色凝重,没再拒绝。
罗景铭去开车,章冉在路边等着,表情木木的,内心一片慌乱。
说实话,刚才那一刻,当听到电话里那位阿姨说她妈不慎从半米多高的舞台上摔下来时,她的脑袋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所有不好的想法顿时都涌进了脑海里。
那一刻,她发觉自己对母亲所有的恨都消失了,取而待之是深深的害怕……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害怕母亲离开她。
后来又听到母亲只是腿摔断了,心里瞬间长舒一口气,暗想着,还好。
幸好。
章一杨从果园出来,老远见他姐站路边发呆,他捧着两个刚从树上摘下的大红石榴,献宝似的准备拿去给她。
还没抬步,就看到一辆深灰色的兰博基尼urus停在她姐身边,然后她姐拉开门上了副驾,车子绝尘而去。
章一杨瞪着双眼看着那辆逐渐远去的车屁股,张大嘴巴想喊没喊出来。
这时杜凡手拿一串葡萄边吃边哼歌地从果园出来了,瞟了眼在路边发怔章一杨,“怎么了?”
章一杨手指着远处,“我姐,她……上了那辆车,走了。”
杜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瞟了眼,“哦,估计跟你姐夫约会去了吧。”看一杨这表情以为他担心自己被丢下,于是拍他肩膀又安慰道:“不用担心,今天杜哥带你玩,晚上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去。”
章一杨像没听见他说的,呆愣了一会儿扭头问:“杜哥,你老实告诉我,那位到底是什么人?”
“哪位?”杜凡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是……”章一杨还记着那一拳的仇,不肯承认罗景铭是他姐夫,吞吞吐吐半天,“打我那位。”
杜凡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笑:“哦,你是说你姐夫啊,不说了么,他是我们同事。”
章一杨一脸迷惑“什么同事……很有钱吗?开三百多万的车,戴八十多万的手表,这得家里有矿吧?”
“呃……”杜凡摸着鼻子嘟哝了句,“就咱铭智集团这市值,得抵多少矿?”
“啥意思?”章一杨愣了下,“铭智集团的市值跟他有什么关系?”
杜凡扬了扬眉,笑而不语。
章一杨犹疑地问:“这集团……是他家的?”
杜凡眨眨眼,“他是我们老板。”
章一杨张大了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之前章冉跟他说过自己在铭智上班,待遇还行。
这叫还行?都跟老板谈上恋爱了!
她还企图瞒着他,就前两天还面不改色地跟他撒谎,说他脸是自己摔的,然后手表也是假的。
真是过分!
“怎么,傻了?”杜凡笑道,“跟你说,这地儿也是你姐夫的,尽管放心的吃喝玩,不用操心买单,走,咱游泳去。”
章冉直到坐上飞往襄市的航班才想起,走的太急把章一杨给忘了。
她下机后打开手机,还没他给打过去,他倒先打过来了,大嗓门震破天:“姐,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该带我一起回去看姑妈的。”
“你都知道了?”
“嗯,姐夫啊不……罗哥,”章一杨被杜凡洗了脑,不自觉就把罗景铭叫作了姐夫,“回来跟我说了,你一个人回去能行?”
章冉的注意力全在前一句,皱着眉头:“什么姐夫?”
章一杨挠挠头,“就罗哥啊,杜凡说他是我姐夫。”
章冉一下怒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别听他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章一杨理直气壮地反驳,“那不然他为什么半夜跑你家去,还无缘无故地打我?”
“……你想起来了?”
“哼,要不是杜凡说他是我姐夫,我早打还去了。”
“说了是不是姐夫……”章冉突然很烦躁,但又没法跟一杨解释太多,叹了口气,“打你是个误会,你别计较,都过去了。”
章一杨:“……”
“还有,这几天我不在,你去找心殷姐,让她带你玩。”
“哦。”章一杨不情不愿地应了声,他本想说杜凡答应带他玩,但觉得他姐听了不会高兴,就作罢。
“别乱跑听到没?”章冉不放心地强调。
“知道了,我都多大了。”
章冉挂断电话,转手拨给杜凡,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才算心里舒服了点。
之后,她又给姚心殷打电话,请她这几天帮忙照看一下章一杨,闺蜜让她放一百个心,保证把那小子看好。
章冉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在住院部找到母亲的病房,正准备拉门进去,门口一位阿姨拉住她,“你是章冉?”
章冉点头,“您是王阿姨?”
“嗯嗯,”王阿姨说,“这会儿先别进去,你妈好不容易睡着,里面其他两个病人也还在午睡。”
章冉顺着门玻璃朝里看了一眼,看到中间床位上躺着的母亲,睡着了眉头还蹙着,心里也跟着紧了下。
这时王阿姨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能及时回来可太好了,要不然下午手术都做不成,你妈呀,说你工作太忙非要自己签字,医院又不同意,我百般劝说,她才把你电话告诉我。医生说她这个骨折手术最好今天就做了,否则时间一长,受伤部位肿胀起来,那就更麻烦了。”
“王阿姨,今天真是麻烦您了。”章冉说。
王阿姨忙摆摆手,跟着就拉着章冉去找主治医生。
路上,她给章冉讲了今天她母亲受伤的事。
原来,这王阿姨是章道梅所在舞团的团长,两人私下关系也不错。今天上午她们舞团去参加市里举办的一个公益演出,表演时章母不慎从舞台边缘跌了下来,摔断了腿。
王阿姨说主办单位那边承诺了,医药费他们会全权负责,让章冉不用担心。
章冉倒不在意那个,她只是担心母亲的伤。
到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听说她是章道梅的女儿,二话不说,就拿出了手术同意书。
医生简单给她介绍了一下骨折的情况,就按惯例跟她进行术前谈话,介绍手术的情况以及术中可能出现的各类意外和风险等。
章冉听着听着,有些游离。
同办公室还有一位医生在跟一个女孩谈话,不知道那位医生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女孩的亲人得了什么病,那个女孩听着听着就开始哭起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很是伤心。
不知道是不是被女孩的哭声影响,章冉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手术单,突然有些恐惧,握笔的手竟然抖了一下。
医生看到笑了下,安慰她这只是个很寻常的小手术,不用太担心。
签完字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章冉的脑海里还久久浮现着那个女孩流泪的画面,感觉自己的心也像笼罩了一层雾霾般沉沉的。
王阿姨因为下午还有事,回病房拿了自己的东西要走。
章冉送她出来,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王阿姨突然拍了拍她的肩,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姑娘,工作再重要也没有亲人重要,你妈她一个人过得挺清苦挺孤独的,趁这个机会多陪陪她吧。”
章冉木然地点点头。
再推门进去时,母亲已经醒了,看到她眼睛一亮,而后又马上低下头,目光怯怯的,像个做错事怕被大人责骂的小孩。
隔壁床的病人已经醒了,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给他换药,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疼得嗷嗷叫。
章冉心里有点难受,望着母亲受伤的左腿,本想说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临到嘴边换成了:“疼吗?”
听到女儿的话,年近五十的章道梅女士突然鼻子一酸,眼圈红了。她死劲儿摇摇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都怪我自己不小心,你工作那么忙,我说不要打给你的,他们说不行……”
“没事,”章冉打断母亲,“我最近刚好也想休年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