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无觉满身花（二）

以为佛堂拜上一拜，原来不可进。

宫里自有不可入之禁地，既然进不去，知难而退。

一路返去，去的静，去的静，去的孤单，数不清的思绪飞着，皆是不好受。

出来时辰也不少了，天色渐渐黯了，她也乏了、困了，该是回去岚翎宫躺上一躺，等着用膳就好，淡淡无奈自己的境况。

崔留央尽量选着小路折返。

又听鹿鸣之声，按耐不下好奇，循声而去，见一老妪正喂着小鹿，老妪看似与崔婆婆年龄相仿。这么大年纪，还在宫里干活，罕见的很。

“婆婆，这鹿是你照料的吗？养得真好。”崔留央走近道。

老妪继续抚着鹿背，没有回留央话，感觉有人靠近，祥和着笑对留央。

“婆婆，你这般大年纪了，还留在宫中？”崔留央问着。

老人看着小姑娘的嘴一张一合，笑着指了指耳朵，道：“小宫女你说大声点，要不然，我听不到。”

留央这才意识到这位婆婆耳背，自己刚才的话，婆婆全然听不到，于是大声道：“婆婆，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宫中？”

“小宫女你过来扶我一把。”婆婆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留央扶起了婆婆，慢慢地大声着回答道：“岚翎宫。”

“怪不得这般好看。”婆婆笑道，“小宫女运道不错，皇后是个好人。小宫女可否陪我一会，老身闷得慌。”

“恩。婆婆在宫里待了多久了？”留央反正也是闲着。

“两年了。”婆婆哀叹起来，“承蒙皇恩浩荡，不至于让我飘零无助。”

留央糊涂，这般大的年纪入宫，难不成因为会养鹿？

“婆婆觉得家中好？还是皇宫好？”留央问道。

婆婆一听，不响了。

留央以为不够大声，又扯开了嗓子，问：“婆婆觉得家中好？还是皇宫好？”

老人家闻言，憋着嘴，老泪纵横起来，生气道：“我生了那么多儿女，跟没生一样！哪来什么家啊？”

崔留央看着老人家，后悔问了不该问的话，掏出帕子递给了老婆婆，安抚又自责道：“莫要哭了，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错。”婆婆戚然道。

留央突然想起了崔婆婆，心下生悲，也是跟着那婆婆哭得伤心，把所有压抑的情绪倾泻出来。

老婆婆泪痕交错，看着小宫女，倒是奇怪了，说道：“小宫女不用自责哭成这样，老身没有怪你。”

“我就是想哭。”崔留央有千万个理由哭，千头万绪，无从说起。

“我哭是因为儿女不孝，你陪着我哭，就有点好笑了。”老婆婆被小姑娘弄得破涕为笑道。

“我哭是觉得自己也不孝，才会遭受千万般报应。”崔留央道。

“小小年纪，什么报应不报应，甘苦都没尝几口，走过的路还没我这老人家的多，就信口开河。”老婆婆倒是开导起了眼前的小姑娘。

“哎……”崔留央叹息道，欲言又止，毕竟她现在还是翟云娇的身份，不能乱说话，“我将自己的过去斩得一刀两断了。”

“你这小宫女，进了宫，又不是入佛门。”婆婆被小宫女的神态逗笑了。

“我日日都做噩梦，醒来后又怕自己不小心就死了。”崔留央愁眉道。

“真是杞人忧天了，你一个小宫女，好好做自己的事，谁会对你要砍要杀的。”老婆婆道。

“我……”留央欲言又止。

“以后要是有空了，就陪我来说说话，好吗？”老婆婆道。这个宫女着实有趣，说了几句，心情好了不少，排解了孤寂。

“只要婆婆不嫌，我可以天天来看你。”

“不嫌不嫌，你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