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醉时眠入梦(九)
太师殁了,太后躺在寝宫,心有余悸,惊魂未定。
若非她是承武略的亲娘,恐怕也会是刀下亡魂。她这个儿子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未曾看透,何曾想过如此。
在她眼皮底下,大开杀戒,目睹着太师在宫门前喋血,横尸暴毙。
突如其来的变故,太后惊吓过度,昏厥了过去。
天边敛入残阳,太后还是感觉昏昏沉沉、浑身乏力。儿子没过来嘘寒问暖的探视,甚至连个人影也没,太后心里寒意顿起、刺痛难忍,脑袋更是胀得发疼。
她心神恍惚,自问怎就生了这般凉薄无情之人。
即便贵为天子生母,这个太后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汤药在旁,太后索然无味,不住着长墟短叹,真不知自己造了什么孽!
“母后~,母后……”益王十万火急赶来,叩首于太后跟前。
“阿逸。”太后脸色稍稍柔和,心里稍稍暖了些。
“恳请母后开恩。”益王求助道,因他目睹了街上告示,二话不说,直奔太后寝宫而来。
“又犯了什么事?”太后忧心而问。
“蓉瑶公主出了事,皇兄褫夺了她封号,还将她关入掖廷邵狱。告示张贴着到处都是。”益王张口陈述着。
太后脸色大变,心里更不是滋味!怎就生了这两个混账儿子!不顾她这个娘亲如何!
“你管那女人做什么!没事找事!正值陛下清算太师党羽之际,你可切莫惹事上身。”太后乘机规劝道。
“还望母后下道手谕,赦免了她,她也就不必遭罪。”益王苦苦求着太后。
“哀家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你该向陛下求情。”太后揉了揉眼角处,头越是发胀。
“国事陛下治,家事母后理。皇家之内,您是母后,母后说了算!”益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道。心想着,现在皇兄管天下,母后管皇宫,他吃准了母后疼自己。
“放肆!”太后不想小儿胡说下去,更是被益王扰得心头不宁,碎碎念叨,“今时不同往日,扫余孽,振皇纲。阿逸最好明了尊卑,你也老大不小了,能倚靠哀家到何时?至于那妖女,充当你堂兄耳目,作其爪牙,罪有应得。逸儿你最好死了心。”
“母后不帮儿臣,是吗?”益王负气道。
“这般态度?!是哀家欠了你吗?”太后看着小儿,心中难以宽慰,吩咐左右,道,“来人!将益王轰出去!”
太后对小儿承罗逸总会倾其所有,然而,这一回,不是不想帮,而是不能帮。
太后也怕承武略的清算。当初为了两个儿子平安,在承洛庆的推动下,她费尽心思拆散鸳鸯,不顾承武略情根深种于翟云娇,甚至不惜下手翟云娇,命人污了人清白。
恍恍惚惚,太后深惧承武略追究。
从前纵惯了小儿,今日所言所行,不体恤就罢了,还咄咄逼人,实在令太后愤愤不已。
然而,承罗逸又惊又愕,何时母后对他狠心过?一招不行,立马就跪了下去,哀声道:“母后!母后息怒!”
太后转了个身,病怏怏着不愿再理会。
此刻,侍女进来禀报,马太医再次前来给太后诊断。
马太医一脚跨入太后宫门,头一遭见太后母子对峙。照顾皇家颜面,太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太医更是忧自己不慎而惹祸,只得毕恭毕敬让侍女传话于太后,道:“若是不方便,微臣稍后再来。”
侍女将话捎于太后。
“传太医进来!”太后道。
马太医这才四平八稳着进去悬丝诊脉。
宫中为医,危途一条,只求无过。
马太医把脉后,开了些许安神的药,道:“太后凤体唯需静养,心恙悉愈。今后微臣不能再效力太后,已向宫内请辞,自退回乡。”
“为何?”太后疑惑问道。
“微臣驽钝,今日诊出淑妃喜脉,恐将陛下得罪。”马太医话中有话道。
太后本就心烦,听罢,忧心忡忡,心情极为复杂。
太师党羽,若是网口开小了,淑妃也是在劫难逃。太后更是知晓,皇帝暗中命人在给淑妃下避子汤。
置于太后心中,考量再三,决定留下淑妃肚中的血脉。
太后强撑着身子,摆驾面圣。
承武略忙,很忙,忙着收拾太师余孽,部署大都内外。
见到太后,他略有愧疚,道:“让母后受惊,寡人不周。本想着明日一早过去,向母后请罪。”
“哀家受之不起。而今,前来恭贺陛下,圣断锄奸,荡然一扫,尽得威严。”太后淡淡而谈,心生间隙,“陛下恩威并济,今早见识了赫赫君威,而今想跟陛下求个恩情。”
“母后何必这般。但说无妨。”承武略知晓太后还在气头上,故而赔罪,“朕不孝在先,甘心受母后教诲责罚。”
“怎敢责难陛下。如今,只是向陛下讨个人侍奉哀家。”太后道,“年纪大了,行动迟缓,就想多些人照顾。”
“宫内琐事,母后做主。”承武略忙于国事,无暇分心,更是因太后受惊,当是补偿。
“既然如此,承蒙陛下贵言,哀家做主,让淑妃搬入章华宫侍奉于哀家。”太后生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