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桃叶去难留（三）

季节轮换，绿芽雀跃于枝头，似有若无的渐绿铺卷而下，蝶儿舞，燕儿忙，人把春来踏。

康野的春，真是美煞了眼。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留央疲惫的眼神，独坐小园，心思未落于花草，鸟鸣蜂飞，皆不在意。

短短三个月，好似过了许多年一般。自边城到了百钺京师，目标一步一步离得近了。

然，有些事甚是不可思议，的的确确发生了，潜藏着丝丝不安。时而觉得困惑，时而觉得天意，也罢。昨日听闻西沧的皇位竟然还是那一位坐着，中间发生的曲折，留央无从知晓、也未曾打探。因不在她的思虑之内，何须她去费神。庸常如她，若非江上那些无辜亡命的恨，裹挟她的悔，折磨了她许久，方有了豁出去的决心。

一呼一吸间，酒气渐渐浓来。

陆勉笑眯眯着由他人搀扶着回来了。

“好，甚好，极好……”陆勉喃喃自语着，旁人不知是什么好。

留央则起身跟在其身后，作为一个仆人的本分。

前些日子，陆勉受广康帝召见，赐了一些田地、封了一个虚职。年纪轻轻，前途可期，自然是世家择婿的好苗子，少不得邀约。他自然是来者不拒，少不得应酬。

一来一去，陆勉成了城中名声鹊起的翩翩佳公子，时不时宴请宾客来其府上，一有空就曲水流觞，伴着丝竹管乐，一派世家作风。

醉醺醺的陆勉，进了屋，倒头就睡。

留央安安稳稳守在门外，她真正心系的是徐鹤庚的项上人头。不知面圣的时候，陆勉那小子有没有把那句话点到。

春，从无到有。只要种子埋下，总会破土而出。

她倾尽全力在等着那一刻。

再强劲的冬，总会迎来春，种下那颗种子，转变就会开始。

卑微如她，坚持如她，可脆弱亦如她。

昨日闲来，她听得小丫头们聊到了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里面当然少不得余霖。熟悉的名字，即使一个简单的名字，乱了心也暖了心，心中还会默默念叨“他可还好？”。

只是过去了，不要再贪心了。脑海里自己劝着自己，努力割断过去情愫。可哪有那么容易说断就断得，她依旧在意的很。哪怕她远远避着，在角落听着那熟悉的名字，竟然忍不住会难受。

她选择了这条路，纵使不归，可是无悔。希望莫要再遇他。

其实她有很多苦水，没有地方倾诉，好想跟余霖说。她不知内心垮了多少次，好想能再靠着余霖的肩膀。满眼委屈的泪，没有勇气对人落下，太想痛痛快快哭上一回。她唯一能想起的人，就是余霖。她真的好害怕死去，死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谁来缅怀她呢？

余霖是否还记得她？那晚毫无体面的别离，她独自忍受着，她也嫌自己丢脸，在余霖面前如此无地自容，廉耻两字她何尝不知。

春易逝，花易谢。

她容身于暗黑之中，那就在暗黑里凋谢，无可奈何，无声无息。

留央眼里看不到春的美，不过是春殇罢了。百钺的变局，是她的等待，近了，近了。

她也累了，站得有些乏力，那是心力不足。

唯望余霖一切皆好，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