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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盖拂紫微(三)

万卷楼,竹展新叶,春意仍在。

池边,少年郎气喘吁吁追上了蓝衣女子,郁结地拉住其衣袖。

“崔姐姐,你不打算多留几日?”

“你阿爹恐怕会夜长梦多。”留央浅笑道,“朱伯已去备马车。”

“姐姐为何要离开万卷楼?”

“该说得,我在议事厅都说完了。”

“姐姐是对我阿爹和大哥不满?”

“我对楼主和大公子没有不满,其实你大哥归服西沧,为万卷楼寻了一条极好的出路。我有不能不走的理由。这般,万卷楼能上下一心,迎头而上。”

“你不是也赞同了我大哥的选择?若留下来,万卷楼也能一心。”阿铸试图挽留道。

“一切归咎于我的出身,一山终不容二虎。阿铸想看两虎相争?你大哥的功,这万卷楼当家人理当归你大哥。”

阿铸何尝不晓得,垂下了头,依旧不舍拉着留央的衣袖道:“以后我去哪寻姐姐你?”

“随缘。”留央苦笑后,取出一枚玉佩放入其手中道,“阿铸,接下来的话,你记在心里,莫要诉于他人。你那四姐入宫为妃,阿铸身上背负的风险只会多不会少。难免耳朵里会听到许多说长道短的糟心事,与他人言谈措辞莫留把柄。大都的六宝学宫,有一夫子姓管名笠翁,示此玉佩,拜其为师,得此高师,望阿铸有所成就,他人定不敢欺。”

“四姐入皇宫,好歹我也算皇亲国戚,怎会有人欺。”

“世家豪族极重门第,万卷楼在其眼中不过是流寇。在那帝皇眼中,万卷楼是他扶持自身之势所需,以巩皇权,自底层中多拉拢些势力,他便是多纳几个妃子,也无过分。你必须有足够的能力,方能保你自家。”留央不得不给这少年提醒朝堂险恶,她不想这样的阳光少年殒命在那,“你姐弟二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有些话若是不说,恐你们不能自全。你那四姐一心争当楼主的好女儿,岂知宫中花开花落,花却不相同。所谓夫君,有亦如无。权势迷人眼,莫使得迷了心智,疏弃了血亲,你若得闲,日后多去宫中走动……”

言未毕,朱伯已朝着留央他们走来,留央拉出了阿铸手里的衣角,道一声:“珍重!”

阿铸失神地放下手,问道:“我跟姐姐一起走,可好?”

留央连忙道:“不好。拐走了你,你阿爹岂会善罢甘休,莫要如是。我今后誓当天下第一的厨娘,你若有心,尽管找天底下最好吃的地方即可。”

说罢,朱伯已道:“一切准备妥当。”

留央顿了顿首,与阿铸作揖告别。

阿铸且走且回头,好不难受。

只是另一边亭台中,有一双目光早已注意到了远方水池的蓝色身影。

亭中女子顺着男子目光,冒出丝丝狡黠,心挟丝丝妒意,邀着承武略来到了一处小厅。小厅由一块巨大的木一分为二。这木着实奇巧,看着厚实,其实不隔音只隐人。

女子差遣了丫鬟传话,将阿铸引来了此处。

“四姐你找我何事?”阿铸道。

“你怎如此糊涂,还拉拉扯扯去相送?阿爹时常告诫你我,你那崔姐姐城府极深,怕是以退为进,另有图谋,你可别因美色着了道。”

“你们就会疑心疑鬼,总是觉得她会夺了万卷楼。这下你们可以安心,议事厅里崔姐姐说得明明白白,她不会挡大哥的光明大道,更不会带走万卷楼点滴之物。马头剑已归阿爹手中,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看你的心早跟她走了。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阿铸来了气,道:“我就是信她,怎么了!崔姐姐走得时候,还不忘我俩救她的恩情。让我今后多陪陪你,相互扶持。你呢?在楼中,昔日冷言冷面待她。她未道过你半句不是,你怎就嘴下不饶回人。”

因木后有人,女子不想被人压了气势,回道:“扶持?真是笑话,阿爹已打算将我送入西沧王宫,我要你扶持?!”

“崔姐姐担心我们,才会那般嘱托。四姐果然如崔姐姐所言,一心争当阿爹的好女儿,只想着如何风光无限,真是可怜。现无旁人,我就把话说开了,宫中花开花落,花却不相同。所谓夫君,有亦如无。”姐弟之间像往常争吵起来。

“这是她教你的?”这话听着就是来气。

“看看阿爹,纳娶了多少?不就是为了拉拢楼中各方势力!你去大都,我随后也会去大都。崔姐姐让我拜师学艺,学有所成,我也能保护四姐。”

“什么样的师傅?”女子不屑问道。

“管笠翁,就是我要拜师傅。”

“没听过。”

“是六宝学宫里教书先生。”阿铸道。

“哼,一介教书先生,能有什么本事。”

阿铸回想起崔留央的话,懊恼自己一时来气,把本不该吐露于人的事一股脑的说了,负气而跑。

姐弟俩不欢而散。

承武略晃了神,管笠翁可非教书先生,他是以法家之术,奇谋层出不穷的谋士,稳固西沧其功不可没。大隐隐于市,自承洛庆掌权后,那管公就深居于六宝学宫。崔留央的确不是简单之人,承武略深感那女人是以退为进,有所图谋。

再细细思虑,来万卷楼的路途,女人前后态度转变,尤其是送别小蝶母子三人后,乖顺得出奇。之后不乏情意绵绵相依,一副委身模样,水汪汪的眼睛时不时出神地盯他一会,偶尔会用帕子拭去他的汗珠,只字未曾提过徐鹤庚之事。

承武略想起自己高昌身处险境时,崔留央极其针对过徐鹤庚,至今记得那句“唯器与名,不可假于人”,如此恶毒的女人!陆勉困于百钺,也是她想陷害徐鹤庚所致。此般处心积虑,怎会轻易放弃。

这一路,被鬼迷心窍是他承武略,忽略了太多。然,她不来祸害西沧,由得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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