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命途多舛是标配

过了几日，叶一鸣已经忘记玄风洞之约，正在和小白品尝新出炉的花酒时，茅草屋门前出现了轩辕奇的身影。

糟糕，这家伙也记得太准时了。

叶一鸣开始假装肚子疼，然而在轩辕奇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下，叶一鸣尴尬地咳了一声，舒展弓着的背部。

“不疼了？”轩辕奇一副你果然是装的神情。

“真奇怪，你一来就不疼了。”叶一鸣很不要脸地顺着台阶下。

“那就走吧。”轩辕奇很给面子地不拆穿。

“好的oss~”叶一鸣赶紧滚起来。

“波斯是什么？”轩辕奇好奇。

“唔……一种方言。”叶一鸣继续忽悠，“相当于之乎者也，其实没有实际意义。”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茅草屋，向山顶展开扫地式搜索。后山在这种修真派别里通常都隐藏了无数神奇的东西，宝物、秘籍、甚至高人，稍稍不注意便可以开启刷宝藏涨技能的支线剧本。撇开这些因素，各派的后山各有不同。比如青衣门的后山地貌其实就是一片荒芜，总有种藏着怪兽的不安感，无论是谁开出多么诱人的条件，他从来都不愿意前往。

相比起来，逍遥派的后山实在是太美了。郁郁葱葱的森林，一片祥和的虫鸣与鸟叫，四处绽放的野花，让叶一鸣总能恍惚感觉到回到老家，放下了芥蒂。而逍遥派的弟子鲜少接近此处，又平添了世外桃源之感。整体来说，逍遥派后山的构造和背景设置是极其不错，就算是坠落崖底那一次，环境也相当得迷人。到处是清澈的河水，野外游玩绝佳之地，偶尔有些级别低的怪兽张牙舞爪，似乎就为了酝酿一个轩辕奇费尽了心思。

叶一鸣几乎都要忍不住将双手一摊，就这么告诉轩辕奇，看，这是剧情大人给你准备的摇篮，你是主角。

轩辕奇一定会问主角是什么，叶一鸣会继续说，主角就是无所不能的人。

哈哈哈，这样装逼起来一定很爽。

轩辕奇还有门派事务缠身，为免掌门现，这次出来都不能太久。他自己也说不上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情如果给掌门知道，那肯定连后山的一步都别想踏进来。

逍遥子、月清风、星河，他们之间似乎有个不得人知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里面有真有假，他要靠自己的去辨别。

叶一鸣跟着轩辕奇闲晃，这后山轩辕奇也许不常来。但是叶一鸣天天当自家后花园这样逛来逛去，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洞穴在哪里。知道在哪里，叶一鸣却不声张，一切都听着轩辕奇的指挥。轩辕奇说往山上走，他决不往山下走。轩辕奇说坐下休息，他也绝对不站着。

玄风洞这个支线任务明显就是为了主角一个人设置了，谁能保证他这个小小NPC的安全。他虽然新晋了神一样队友的NPC角色，可是妈妈从小就教育他危险的地方不要去，他向来对妈妈说的话可是非常赞同的。叶一鸣摸了摸鼻子，心虚起来。

找到玄风洞不是他所想要的，既然有浪费时间的机会为什么不浪费呢？

走着走着无聊起来，叶一鸣的话匣子忍不住就打开了。从逍遥大殿的修复速度一直问到为什么来玄风洞，轩辕奇前面回答得挺快的，到后面的问题时，不仅回答速度慢下来，整个人的走路速度都慢了下来，仿佛迈开一步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充满了过去的情绪。

“我没有父母，星河是我的师父，他失踪了。”轩辕奇就这样冷不丁地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轩辕奇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唔，严格来说，也许他见过，只是他不记得了。

见过是指，可能在出生大概几个月的时候见过，但是轩辕奇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完全是一片空白。

是的，不是父母。

是世界。

他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圈养着，听说养他的还是一户大户人家，但是轩辕奇从睁眼开始到学会思考，只看到了三堵墙一扇门。世界很小，小的走了几步就到了边界。世界很大，门后面便是所有，但是他无法触及。

轩辕奇每天摩挲这小黑屋里自己能够碰触的一切，木门的花纹，地板的石头，角落里的蚂蚁窝，旁边还有个老鼠洞。他很懂事地不吵不闹不逃跑，对于他来说这个狭小的世界意味着安全，门后的世界是如此有诱惑力，然而他更害怕失去这个屋顶的庇护。

即便不能说话，他便知道也许这个小黑屋是自己唯一一个可以生存下去的地方。

门外面有人定时送饭菜，衣服是粗制麻布，换了几波人，人不见得年轻，态度不见得好，有时候遇到心情不好的还要来踢他几脚，菜品从来没有换。

咸菜配白饭。

送饭菜的人偶尔会聊起，这哪里像是大户人家给的口粮，分明是给乞丐吃的。

乞丐是什么，他那时候不懂。

怨恨是什么，他也不懂。

生活是什么，他不懂。

尊严是什么，他更不懂。

他什么都不懂，因此自己已经置身于绝对悲凉的境地里而毫无知觉。

有时候有几个心软的人送饭菜来，会心疼地夹杂一些肉食，但很快这个举动就让别人阻止了。

少管闲事，不要惹祸上身。

这是这家人的信条。

这屋子里关的不是普通人，是不祥之人。克死了爹娘，又怕克了轩辕府邸，所以关在这里。只不过是养着怕死了，又怕养好了抢走了这府邸的运气。

当然轩辕奇年纪还小的时候听不懂人话，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五岁的时候才会说一些简单的字眼。他不是天赋不好，而是从来没有人教他如何说话，如何穿着，如何行走，如何吃饭。

他如同一只野兽，自生自灭。

有时候生病了高烧，他自己不知道。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睡过去就好了。这一招百试不灵。

后来有一次，病得十分严重，严重到他自己都觉得睡过去也不会好起来了。他第一次敲打他世界里的大门，门外没有任何人响应。尽管外面有人说话聊天的声音，有细细的笑声，却没有一个人为这门后的声音迈出脚步。

他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绝望如同满世界的黑暗，将自己吞噬殆尽。

他第一次问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打开这扇门。

如果没有任何人愿意，那就算了吧，神明也许只是忘记了这里还有他被遗留下来。

轩辕奇觉得世界要陷入黑暗的时候，那扇门被人用力地踹开了。

一个少年把他抱在怀里，浑身抖对着门外大喊：“我把他交给你们，不是让你们对待怪物一样对付他。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们怎么狠得下心来！”

门外有两道影子，一男一女，唯唯诺诺。

轩辕奇后来知道，他们叫养父母。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叫做星河。

星河将他抱起来，悲叹他身体之轻，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苦痛。他临时喂了一些丹药，给他续命。

“阿奇不怕——阿奇不怕，是我不好，我没有早点来找你！”星河的嘴唇在抖。

我不怕，轩辕奇想。

但是他的眼角里滑落了泪水。

这不是害怕，他只是觉得这个怀抱是如此的温暖。

他的世界从未如此温暖过。

轩辕奇就这样被带上了逍遥派。

据说一开始，逍遥派是不接收轩辕奇的。

都道不祥之人，身上带有邪气，不能修道。

星河卸了武器跪在大殿门口，跪的双膝是血，跪的整个人半条命都没有了。这才打动了当时的掌门。那时候逍遥子还不是掌门人，却也是独当一门有一定话语权的人。他和月清风是下届掌门之位的不二人选，若是月清风后面没有叛变，这掌门之位也许还轮不到逍遥子来当。

星河舍命也要保住轩辕奇，月清风无可奈何。只能看着星河收了他做二弟子，自己差人送些丹药帮他调理。

轩辕奇虽然天赋很高，但是由于先前缺乏人教导，生活都不能自理，因此入门极慢。

星河每日细心教习，看书识字、说话写字、就餐沐浴等等，轩辕奇父母没有教他的，星河一一教给了他。星河本来就是为人正直的孩子，在他的教导之下，轩辕奇才如此健康成长，顺利地脱离了以往的野兽习性。而为了回报星河，轩辕奇日夜苦练，追赶进度，告诫自己一定要变强。

为了让星河的眼里多一些光彩，他也要迅速变强。

然而好景不长，月清风叛变了。

轩辕奇对月清风没有什么印象，这个师公平时也没有怎么过来看过自己，可以说轩辕奇连月清风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是星河对月清风却不一样，如果星河相当于轩辕奇之父，那么月清风便相当于星河之父。没有月清风，那就没有当年的星河。

月清风的叛变给星河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星河的神色一日比一日憔悴，当时轩辕奇还小，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同。

但是很快，星河的行为便诡异起来，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于是有一日，星河失踪了。

——

轩辕奇喝着闷酒。

藏书楼失窃，据说是月清风师公所为。

一个魔教的左护法，来偷藏书楼的东西，怎么看都有点欲盖弥彰，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不在这里。

想起月清风，他的脑海里对这位师公没有了印象，却想起了自家的师父。

那个将他从地狱之中拯救出来的人，仙风道骨，却因为月清风的叛变而疯魔，甚至消失了踪迹。

魔教……月清风……

月色落在轩辕奇的脸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竟然有些阴冷。

轩辕奇低不可闻地出一声叹息，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当面问问月清风，为什么他要叛变师门。

——《大剑门·卷一》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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