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凡界

鹿辰收拾好行囊，最后看了一眼便匆匆的离开了，不再有一丝留恋。

“你真的想好要走了吗？走了以后的漫漫岁月，又该何去何从？”莲漪跟在鹿辰的身侧，出声问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只是这三界战乱尔虞我诈我实在是难以忍受，我至今也想不明白，火族，守界使者，还有释王子”鹿辰仰起头，低声道“究竟谁是对的？”

“战争本就没有对错，只有胜者为王”莲漪缓缓道，鹿辰猛然回过头，颇为狐疑的看着她“那依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攻进刃雪城杀了樱空释，然后自立为王？”

“当然不是，世间怎会有你这样傻的人”莲漪慌忙解释道，还伸出食指点了点鹿辰的眉心。“好了，料你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那我们就在凡间四处游玩吧，天大地大，四海为家”莲漪转了个圈，裙摆随之也摆动起来，犹如一朵绽放的鲜花。

“我现在不是神界的小王子了，也不再是凡间的小将军，莲漪公主可还愿跟着在下？”鹿辰轻声笑道，伸手护在她的周围，莲漪笑着倒在他的怀中，打趣道“我跟着你的时候，你不也是两手空空，凭着一身傻气就要为自家王子闯禁地。”

鹿辰抱着莲漪，回忆起当时的自己，一身狠劲不管不顾的模样，当真叫人怀念。

二人这就游玩了起来，凡间地大物博热闹非凡，莫说莲漪身处海宫对凡界一无所知，就是鹿辰在凡尘长大也不曾见过这等繁华，白日里市集嚷嚷摩肩接踵，夜晚里灯火长明烟花朵朵，若不是两人前不久经历过战场杀戮，真觉得是太平盛世世外桃源。

一日，莲漪看到远处有鲜花簇簇，欣喜的提起裙摆就跑了过去，只见一个女子正在其中除草施肥，“请问这是你家的花园吗？”鹿辰施了一礼，女子转过身，忽然惊道“是你，你不是跟着王一起的那位公子吗？是王来了吗？”

女子的脸庞又惊又喜，不住地问着。鹿辰却颇为疑惑，这女子的眉眼确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真对不起，鹿辰一时竟记不起了，我们从前可是见过？”

“无事，贵人多忘事也是常有的”女子红了脸，讪讪道“当日我被人刁难，你们替我解了围，王还......送了花给我”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让人听不清，却还是能感到她心中喜悦，激动难平。

鹿辰这才想起来，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你现在怎么样，生活可还好？”，“很好啊，不光是我，我们这一片的都很好呢”女子使劲的点头，“那些土匪强盗被抓了以后，我们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怎么，这里还有土匪出没？”鹿辰皱起眉头。

女子咯咯一笑“公子有所不知，此土匪非彼土匪”，看着鹿辰茫然不解的样子，女子解释道“这几年守界使者莫名其妙的扩招，他们的人多了行事也放肆的厉害，每日巡街就跟游行示威一样，你若不向他低一低头弯一弯腰，就别想过好日子”，鹿辰闻言心中惊愕，急忙道“可他们不是奉命保护你们的吗，还冒着被神族士兵打伤的危险”，“神界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我们？冰王一天忙到晚，平白无故杀我们这些凡人干什么？”女子翻了翻眼睛，又愤恨道“倒是那些使者，平日里仗着身份尊贵就随便欺负人，有些还公开收受贿赂，简直就是活土匪！”

女子说着还啐了一口“还好都被抓起来了，不然这日子哪能过得下去”，鹿辰顿了顿，开口问道“你们不记恨冰王下令杀了他们吗？毕竟是那么多的凡人”，“当然不会了，他是为我们好啊”女子觉得鹿辰好生奇怪，诧异道“抓那些人的时候，还有很多百姓丢他们呢”，女子用手指着脸，颇有几分俏皮“喏，好大一个鸡蛋，甩了那活土匪一脸！”

鹿辰惊诧万分，一时语塞。

“对了，你们是又来凡间作客了吗？王怎么样...还好吗？”，“受了些伤，但是很快就好了”鹿辰看着女子大大的眼睛中是道不尽的柔情，只得低下头马马虎虎的敷衍道。

“你们这里的人都很尊敬王吗？”莲漪一直听着，这会儿也问了一句，“对啊，都和我一样，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前面的神庙看看，那里有为他供奉的神灵画像，每日都有人去朝拜的”女子向东方一指，又颇为得意的道“那画像还是按照我说的模样画的呢，我是这里唯一见过他的人，当时真以为是天神下凡了！”

鹿辰和莲漪互望了一眼，打算去神庙一看。女子弯下身，将一个花篮放在鹿辰手中，那花篮团团簇簇，芬芳清香。“我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能见他一面，麻烦公子将这个送给冰王，就说是凡间百姓一起送的，我们都记得，记得王说他喜欢花。”

鹿辰接过后，不知怎的，竟觉得这花篮有些沉甸甸的，“快些去吧，一会儿天就要黑了”女子又抚了抚篮中花朵，脸上如同沾了胭脂，绯红一片。

鹿辰抱着花篮，脚步颇为沉重的一步步向神庙走着。

“你怕吗？”莲漪问道

“怕什么？”鹿辰顿了顿，

“神庙就快到了”莲漪自顾自的说道“你怕自己错怪了他，怕自己误会了他，对吗？”

鹿辰心中迷雾猛然被戳穿，手上一颤差点抱不住花篮，他沉默良久，黯然道“我不知道。”

神庙到了，莲漪走了进去，鹿辰紧跟在她身后。这座庙并不大，里面却是人头攒动更香飘飘，堂前摆着的正是樱空释的画像，眼神柔和黑发飘逸，脸上还带着点点笑意，那女子只见过樱空释凡间的装扮，怪不得画像也是这般模样。

二人正沉思着，一位老人打断道“我看你们面生，怕不是这里的人吧”，“我们原是刃雪城的，闲来无事到这里游玩，正巧路过就进来观赏观赏”莲漪笑着答道，“刃雪城中光景无限，你们还跑来这偏僻小乡，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老人笑道，看了他们一眼。

“此话怎讲？”鹿辰问道。

老人徐徐说道“听说刃雪城的贪官污吏都被冰王处死了，赋税又不增收，日子自然要轻松多了，不像我们这儿，除了赋税，还要花钱把那些当官当差的喂饱”老人拿起一杯茶，慢慢的吹了口气“年纪轻的都想方设法投奔刃雪城了，就剩了我们这些等死的”。老人的喉咙动了动，喝了口茶，“毕竟在他眼皮底下，谁还敢闹事？”，老人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神像，向他微微躬了躬身，拄着拐杖离开了神庙。

忽而一阵喧闹，一群人又朝庙内涌了进来。“刚听着的消息，冰王好像受伤了”一人神秘兮兮的道，“这还了得，赶紧赶紧，为他祈福啊！”殿内的人连忙跪下，顺手拉着身旁的人也跪了下去，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满庙的人都跪下身去，口中叨念着不同的祈福文。

不同的祈福，却是同样的祝福。

鹿辰再也忍不住，眼圈一红就跑出了神庙。莲漪跟着他跑了出去，此时，鹿辰正跪在地上大哭，抽泣不已“怎么会是这样的，他们不是记恨他的吗？记恨他杀了那么多人！”，鹿辰确实不懂，之前谩骂樱空释残暴的也是他们，宣扬推翻他统治的也是他们，为何现在又尊他为王还这般敬他爱他？

“樱空释确实杀了很多的人，手段也颇为残暴”莲姬说道“他比起前任的冰王都要狠辣，杀权贵杀臣子杀守界使者，甚至，还杀了自己的族人”莲漪轻轻拍着鹿辰的背部，“可是，鹿辰，他也救了很多的人。”

鹿辰一愣，怔怔的看着莲漪。

“他是王啊，如果他不杀人，又如何救人？”，冰族勋贵自命不凡难以驯服，朝中大臣官员贪婪无限，守界使者有些也桀骜不驯想自立为王，若是不杀他们，又何谈百家欢乐国泰明安？鹿辰的眼眸暗了暗，渐渐清晰明亮起来，最后流出了两行清泪。

原来，樱空释做的是对的。

一只传声鹰飞来，带来了那人的消息：

鹿辰公子，我是莲姬，

释王子受了重伤命不久矣，

唯有你的灵血才能救治他，

还请尽快回刃雪城，尽快回幻影天。

鹿辰缓缓站起身，拉过莲漪的手，他们相视一笑，双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