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殇
“萨希沐尔,最喜欢主人了~!”
阳光下,棕红色犬族少年灿烂的咧嘴笑着,单纯而无知。
“是么。”
男人嘴角勾起,冰冷的目光落在他卖力摇动的蓬松尾巴上。
“但我……可不太喜欢你啊……”
“这个……那……主人你不喜欢萨希沐尔哪里……萨希沐尔一定改!”
少年一愣,眸中似有泪光闪动,欲哭,毫不知情的尾巴摇的更加卖力。
“真的?”
男人似笑非笑。
“嗯嗯!”
少年使劲点了点头,湛蓝纯净的双眸中只倒映着男人一人的身影,再无他物。
“只要……主人能喜欢……”
……
因为……
萨希沐尔……最喜欢主人了呀~……
……
三年前……
……
“埃默登,我老了,你是我最看好的儿子,今后这‘刀山组’是必定要交给你的,但……”
行将就木的中年人,苍老却依然残留着锋芒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扫过,叹了口气。
“你身边可信任的人才太少,我一不在,组里的几个刺头肯定要起心思,凭你一个……”
“父亲,您完全可以相信我的实力!”
话音未落,埃默登便立即不耐烦的打断道。
“咳咳……”
中年人咳嗽几声,摆了摆手。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保险起见,给你留了个绝对值得信赖的手下……”
下面的话,埃默登没再细听了,无非就是些乱七八糟,鸡毛蒜皮的小事,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果真不假。
呵……活生生一个帮派老大,居然想在死后把一部分自己的钱拿去做慈善?真是搞笑……
没过多久,第二天清晨,中年人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按照原老大临终嘱托,其二子埃默登将继承刀山组,其余三子自然不服,纷纷拉帮结派企图取而代之,刀山组自此陷入了半年的内乱时期,最终以埃默登血洗叛党的结局结束,然而……
“老大,那个家伙已经在地牢里关了三个多月了,您看……”
一名手下低头站在男人面前,心惊胆战道。
将曾经忠心耿耿跟随在他身后平反的一员大将关入地牢……
这种事,自刀山组成立二十余年开始……还是第一例……
“也是……”
埃默登双眼微微眯起,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是时候该‘处理’一下那个家伙了……”
……
地牢的第三层,是整个刀山组最为‘恐怖’的地方,四处染病的老鼠和有毒的蜘蛛横行,阴暗潮湿,终年充斥着一股霉腥味儿,还要面对各种折磨身心的酷刑……
在这里,仅关押着一名‘犯人’。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少年瞬间支起兽耳,身后一条被积水潮乱的兽尾狼狈却依然卖力的摇动起来。
“主人~!你是来看我的吗主人~?”
少年扑到铁栏杆边,朝外张望着,终于看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这么精神?”
埃默登叼着烟,眼中露出一丝不悦。
“!……”
负责看守和行刑的手下双眼皮一条,慌忙跪下。
好在埃默登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转而换上了一副笑脸。
“想我了?”
“嗯嗯~!”
少年开心的笑着,与这地牢黑暗的环境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把他放出来吧。”
出乎意料的,埃默登竟是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摸了摸少年脏乱的兽耳,眼中的光芒在烟雾的掩映下忽明忽暗。
“主人~”
少年受宠若惊。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收回手,在毛巾上擦了擦,随手丢进垃圾桶。
“我叫萨希沐尔,主人~”
……
走失的小犬终于离开地牢,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主人’身边。
他原以为他的主人会从此重新喜欢上他,而事实……似乎也正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至少,萨希沐尔是这么坚信的~
……
“主人~任务完成了~”
一抹棕红色的身影从远处飞快奔来,在埃默登面前停下,鲜血在他身后蔓延出一条血路,少年却丝毫没有在意。
“做的不错,回去给你‘奖励’。”
又拿下一个帮派……
埃默登嘴角上扬,只是敷衍的摸了摸萨希沐尔的脑袋,却足以少年兴奋一整天。
“谢谢主人~”
萨希沐尔,最喜欢主人了~
……
那所谓的‘奖励’是什么呢……
同行的手下沉默的别过了头去。
……
晚上。
他们的老大会将少年关在一个隔音极好的特殊房间里面,且一关就是一整天,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有完事后进去打扫的人偶尔透露,曾在其中看见满地的血迹,各种沾染血肉的刑具……甚至还有那种帮内绝对禁止服用的药物……
……
埃默登是不可能对萨希沐尔产生好感的,因为这是父亲留给他的东西。
在他眼里,这就是代表着他对他的怀疑与轻视。
更何况……
留下的还是这么一条赶都赶不走,死皮赖脸缠在他身边的‘叭儿狗’……
若不是当年他平反立下大功,就这么杀了有失众信……
男人心里越想越气,从地上拽起后背一片血肉模糊的少年,将烟头在其手背上碾灭,又狠狠踩了几脚,冷笑道。
“现在,还喜欢我吗?”
“萨希沐尔……一直都……最喜欢主人的……”
或许是脖子上的伤口影响,少年的声音断断续续,努力撑开的双眸中却没有一丝对男人的恨意或是伤心。
这是主人的试验……是对自己忠心的考验……
少年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忍耐着一次更比一次猛烈的痛苦。
“啧……”
埃默登脸上浮现厌恶,将少年瘦小的身躯丢下,坚实的长筒靴重重踩在少年的腿弯处,只听得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
少年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叮”
一把磨损的小刀掉在地上。
具体有多小呢?
它的厚度大概只有美工刀刀片的一倍厚,而且刀口已经卷刃,顿的估计钢尺都比它快上不少。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怎么证明?”
男人冷笑,抬脚,几下将那小刀的刀把踩断。
“萨希沐尔……遵从主人的一切命令……”
少年似乎明白了面前男人的意思,颤抖着伸手去拿刀片。
“我不喜欢你的耳朵。”
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将刀片握在手中,伸向头顶。
“主人不喜欢的……萨希沐尔会全部清除……!”
少年咬牙,一刀一刀,接连不断的割在自己最为敏感的兽耳上。
疼吗?
疼。
可是一想到没了耳朵……主人就会喜欢自己了……
“滴答……”
“……”
刀子实在太顿,埃默登看了一会儿,忽然一皱眉,几步上前,拽起少年凌乱的头发。
“你哭了?……”
冰冷的话音未落,少年猛然调转刀锋,狠狠扎进了自己控制不住流泪的眼眶里。
一股浊液混杂着血水汩汩流出,少年垂下手。
“萨希沐尔……是最喜欢主人的……会喜欢主人的一切……一直……”
“啧……”
埃默登甩开少年,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
“衮回去吧,今天就先到这里。”
“是,主人……”
……
自此以后,伤痕累累,还丢了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的小犬开始更加卖力的讨好他的主人,恳请着他的原谅……
……
或许是那个冷若冰霜的主人终于对小犬的忠心感到了厌倦,那一天,真正的‘惩罚’毫无掩饰的来临了……
……
埃默登开车带少年来到了一片向日葵地。
那是少年最喜欢的花种。
或许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那些始终追寻着‘阳光’的向日葵吧……
……
“萨希沐尔,最喜欢主人了~!”
阳光下,棕红色犬族少年双手交叠在背后,灿烂的咧嘴笑着,单纯而无知。
“是么。”
埃默登嘴角勾起,冰冷的目光落在他卖力摇动的蓬松尾巴上。
“但我……可不太喜欢你啊……”
“这个……那……主人不喜欢萨希沐尔哪里……萨希沐尔一定改!”
少年一愣,眸中似有泪光闪动,欲哭,毫不知情的尾巴摇的更加卖力。
“真的?”
男人似笑非笑。
“嗯嗯!”
少年使劲点了点头,湛蓝纯净的双眸中只倒映着男人一人的身影,再无他物。
“只要……主人能喜欢……”
“叮”
还是那把染血的小刀,丢在了少年面前。
埃默登无需开口,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过去,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金黄明媚的向日葵花盘上溅上刺目的猩红,掩盖了太阳的光辉。
埃默登抬脚走去,顺手折断了一只干净的向日葵花枝,随手丢在泥泞的泥地上,然后,抽出了腰间挂着的槍,上膛,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少年瘦弱的身影。
“砰”……
……
鲜血喷洒而出,随着槍声不断,埃默登脸上的表情逐渐失控,逐渐浮现出病态的兴奋。
最终,一声声卡壳的脆响让埃默登回归了现世。
他收起笑,冷冰冰的把槍装好,直到离去,也不曾再施舍给少年一个可怜的眼神。
【可是萨希沐尔~最喜欢主人了呀~】
【怎么会就这样……伤心呢……】
【哪怕……】
【哪怕主人……真的……真的讨厌萨希沐尔……】
【萨希沐尔……也会继续喜欢主人的~】
再没有一滴眼泪落下,少年永远闭上了湛蓝的双眸。
……
*回忆*
“老本,那边那只怎么卖?”
简陋肮脏的地下黑市中,中年人站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小店门口,接过店长老头本递来的烟,瞥了眼店中新到货,随口问道。
那是一只骨瘦嶙峋的棕红色小犬,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安安静静的缩在笼子的一角。
“十万!”
本报出一个数,又见中年人面露异色,急忙解释道。
“您可别嫌贵,别看他现在是半死不活的,随便给点馒头啥的就能养活!而且这还是一种目前为止从未出现过的‘新品种’,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找人给他下了咒,将绝对效忠于他第一眼看到的人,至死方休……”
本那边还在滔滔不绝,中年人却已经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行了,就这只,动作快点,我赶时间。”
“哎!好嘞!”
“您放心,那‘咒师’我认得的,质量这块儿可是杠杠的,您就养个十天半个月,以后肯定是条忠犬……”
……
“所谓忠犬……”
“愚忠啊……”
“唉,罢了……”
“正巧我这里,还有个适合你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