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湖侠客

凤鸣楼开在显州承文两县的临界处，堂食住店一应俱全，装潢华丽，服务到位，算得上是整个显州最有名的住店酒楼。

这是颜昭的嫁妆之一，此前被段夫人三言两语诓走，如今掌印回了手中，便不可能再交出去。

迎客的门童眼瞧着有辆马车停在门口，十分上道的迎上去。

这样的车马寻常人家可用不起。

车门叫婢女打开，又撩起那层薄薄的轿帘。

车中女子倒没去搭婢女的手，利落的扶着马车下来，一身锦色纹绣蝶长裙，身段纤细，腰间一条鹅黄泛金腰带，衬得腰肢细弱。

行走间，裙上蝴蝶翩翩飞舞，要随风活了一般。

门童偷偷的瞧了眼女子带的椎帽，有些失落的暗叹，必定是个绝世佳人，只可惜他无幅窥见。

正扼腕间，见女子素手一掀，露了半张白如玉的面庞，叫正准备开口问询的门童愣在了当场。

一时竟忘了说话。

“小姐，可觉得累？”

颜昭低低应了声，许是第一次坐马车，睡得又不安稳，腰酸背痛还有些想吐。

她抬头打量凤鸣楼，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难怪段夫人要这凤鸣楼的掌印，想来生意红火，进账不菲啊。

自己的东西，她瞧的格外认真。

她写不惯这儿的毛笔，又找不出现代水笔的替代品，来时就让晴空备了笔墨，她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口述出来，让她记下。

“这位小姐，可是要住店？”

门童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看不清面容和发髻，但迎客多年也有了经验，瞧着这一身气度，就该是哪个官家里的千金小姐。

晴空要答，颜昭已经习惯性的先开口：“住店，要最好的房，上最好的饭菜。“

说罢将轻纱重新放下，抬步走进店内。

从堂食处走到住店，需经过一小片花圃，颜昭瞧见有人抱着干草，便问：“这儿有马厩？”

门童答：“是，您别担心，那马儿歇的地方远，不会影响到小姐您歇息的。”

颜昭倒不是怕被影响，她只是想去瞧瞧。

问了马厩在哪，门童也领着她上了最高楼，开了最右边的房间。

“小姐您好生歇息。”

说罢便退下去了。

颜昭不习惯别人进她的房间，待晴空帮她放置好物件，便让她们都到隔壁的房间去休息。

晴空不太放心。

“小姐，奴婢在这陪您吧。”

颜昭捻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另一手还拿着方才没看完的话本，眼神正盯着上头的字看。

“不用，你休息好了就去找这酒楼的掌柜，带他过来见我。”

“是。”

晴空出了颜昭的房间，并没有回到房间休息，而是去敲了侍卫的房门，几人正围在桌前喝茶吃糕点，见晴空来了，笑得很是热情。

晴空说：“我去寻掌柜的，你们仔细着些，莫错了小姐的吩咐。”

几个侍卫忙点头：“晓得的晴空姐。”

两厢离得近，只要颜昭喊一声，他们必定是马上就能听见。

再者说，这儿是颜家的地盘，还能有什么差池了不是。

颜昭也是这般想的，她站在窗边吹了会风，看见了门童说的那条小径，便取了椎帽往外走。

...

喂马的小厮抱着干草哼哧哼哧的走，这几日也不知道为何，楼中住店的江湖客颇多，人手一匹高头大马，将这楼后的马厩都占满了。

其他的马儿今儿都喂过了，只差几匹刚到的，因为原先的马厩没空位了，就牵到新修缮的马厩。

小厮才刚走进，就被最前头的一匹高头大马吓住了脚步。

他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你这畜生乖一些啊，莫要吓我。”

见那马儿直勾勾盯着自己，虽然站姿稳健，并未有抬蹄的架势，可小厮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哆哆嗦嗦的绕过这匹马，先去喂了后头几匹。

见那马儿又转回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活像个人一般，小厮更加欲哭无泪。

前阵子喂马的小厮被马踩死，他才顶替了上来，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葬身马蹄。

“你这畜生乖些，我这就给你喂食。“

捧着草料走进，就见那马儿动了动前蹄，小厮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往后撤去，手里的草料就那么抛出，掉在马蹄旁侧。

小厮松了口气，“快吃吧。”

那马儿非但没吃，反而还抬蹄向前，要踏破那栏板一般，小厮吓得脸都白了，颤着手想将剩余的草料扔进去，就听一道泠泠女声。

“这马儿是马中勇士，烈性慕强，你这般畏缩如鼠，他如何肯让你近身？”

小厮连忙转身去看，只见微微天光，一人踏过杂草黄泥而来，身姿纤瘦，飘然若仙，纵使头戴锥帽，轻纱遮面，也难掩不凡气韵。

颜昭目光落在那马上，见它也直勾勾的侧目看来，十分机灵聪明，难掩喜色。

“愣着做什么？去换批好鲜料来，这马儿不喜欢这些。”

小厮只觉得魂都不是自己的，呆呆回道：“是，小的这就去。”

见她往马儿处靠近，小厮顿时大惊，忙喊：“小姐莫靠近，那畜生会伤人，莫...”

“说什么呢。”颜昭语气有些冷，“这马儿有灵性，比你还聪明，莫畜生畜生的叫唤。”

那马儿喷了一鼻，马蹄轻轻踏地两下，瞧着好像是在附和。

颜昭更喜欢了，想着上前套套近乎，见人还杵着，语气带上几分强硬：“愣着做什么，快去。”

说罢微微提起裙摆走向马儿，烈马的警惕性非常高，视线又有盲区，所以颜昭脚步轻缓的走到他颈侧。

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先是轻柔的拍拍马颈，叫它舒缓警惕。

要说颜大小姐这辈子唯一的好亲缘，便是她已经过世的祖父，祖父偏爱养马，连带着颜昭也爱屋及乌，在祖父死后，时常去瞧一瞧祖父最爱的马场。

一匹好马要观其全貌，包括毛色、营养、体格大小、体型结构、全身匀称与否。

这马头秀丽且轻巧，颌凹额宽，耳直立且巧，双眼大有神，颈长有肌肉，肩长而斜，背短而直，腰广而平，尻正而长，前胸饱满，腹部充实。

尾础高，尾端正。

四肢关节强大干燥，筋腱明显，肢势端正，距毛少，被毛短，长毛稀而有光泽。

“真是好马儿。”

小厮怕出意外，又不敢忤逆贵客，飞奔着去取了草料，跑回来的时候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那天仙般的小娘子，竟然站在马前，纤纤玉手，轻轻的摸在马颈上。

低声哄道：“好马儿莫生气，你生的太威武厉害，那小孩年纪小不懂事，怕你是正常的。”

“也不知你主人是谁，想来也是个了不得的大英雄吧？能有你这样的漂亮马儿，姐姐羡慕嫉妒恨的很。”

不远处，玄衣男子身立暗处，抬手制止其余人行动。

有人低声道：“公子，此人靠近洛桑，可是为了下毒？”

男子未答，目光停在女子露了一半的侧颜，目光沉沉。

一手握住腰间剑柄，只等着洛桑一声鸣啼，利剑便出鞘。

只是...

女子声娇语软。

“你主人必定是个江湖侠客，是不是一身白衣，长相俊朗，夸一句就能红耳朵的那种？”

萧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