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姚氏
回到侯府,马车依旧停靠在西南角门外。
苏妧下了车,悠闲的跟在苏婷主仆身后,往内院而去,才进了仪门,就见姚氏身边的大丫鬟喜鹊迎面而来。
“奴婢给大小姐、二小姐请安,夫人请两位小姐去一趟雅馨院。”
喜鹊生了张圆脸,笑起来一团和气。
苏妧从前只觉得她温柔敦厚、性子极好。
如今再看,却只想感叹有些人的样貌,具有的迷惑性实在是太强了。
姚氏是什么人?
面慈心狠、佛口蛇心,连兄嫂、子侄都能不眨眼的残害,她身边的得力之人又岂会真的良善?
正如古语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二小姐今日出府,怎么也不跟夫人回禀一声,夫人惦记着二小姐您的病,特意亲自去了芙蕖阁,结果扑了个空,可把夫人给吓坏了,后来还是四小姐急急赶来,说了您想去笔墨铺子的事情,夫人这才稍稍放下心,不过...总还是惦记的很,这不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赶紧打发奴婢来瞧,二小姐,待会儿您可得好好跟夫人赔个不是。”
喜鹊说话不疾不徐,好似半分没有责备,只透着浓浓的关爱,却偏又会让人心里生出愧疚,好像事实果真如此,她说的都对一样。
若在从前,苏妧会毫不犹豫的这般以为,可现在,苏妧都已经在心底给喜鹊鼓起巴掌了,听听这颠倒黑白、蛊惑人心的话术,也不知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笨鸟先飞。
苏妧懒得和她一个奴婢多费口舌。
喜鹊自觉今日这面见的基调已经定下了,便也不再多话。
走在前面的苏婷闻言,唇角微弯。
秀禾也得意的斜瞥苏妧一眼,心里鄙夷的想,果然,二小姐到了夫人手底下,就是那锯了嘴的葫芦,连个屁也不敢放,瞧瞧,喜鹊姐姐三言两语,就将她训的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夫人恐怕这会儿还不知道镇抚司办案的事儿,要不然...二小姐今日少不得一顿手板。
是的,从前的苏妧在姚氏手中,其实没少受磋磨,抄经、罚跪、打手板、一天不给饭,这些通通都有,只是那时候的苏妧傻啊,每每都让能被姚氏给绕进去,就如喜鹊刚刚那番话般,每每苏妧都会觉得是自己错,是自己不懂事,是自己让二婶操劳失望了。
比起杀母弑兄之仇,这些小儿科苏妧原本都忘了,但既然喜鹊提醒了她,她少不得要回敬几分,也正好让她试一试姚氏的底线。
很快,雅馨院到了。
苏妧看着面前不知比芙蕖阁大了多少倍的华丽院落,唇畔轻启一个无比讽刺的笑。
婆子打了门帘请她们进去,里间自有小丫鬟通传,“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来了。”
“快请进来。”
回话的是一道年轻的清脆女音,苏妧一听,就知道是姚氏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百灵。
比起喜鹊,百灵喜形于色的多,二人平素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姚氏的思想在侯府后院贯彻的明明白白。
“给母亲请安。”
“给婶母请安。”
苏妧和苏婷同时开口。
姚氏低头啜了口茶,半晌,等放下了茶盏,才唤二人起身。
若是从前,苏妧这时候大约已经主动站出来,包揽所有过错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苏妧的余光就瞥见姚氏斜了喜鹊一眼。
喜鹊眉头已经蹙起来了,看向苏妧提醒道:“二小姐,你今日私自出府,害夫人担忧不已,现在难道没什么想和夫人说的吗?”
苏妧一脸诧异的抬眸,纯净清澈的杏仁眼儿中透着几丝委屈,嗫嚅道:“喜鹊姐姐,我...我不是私自出府的呀?大姐姐不是也在吗?”
喜鹊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异色,显然是没想到苏妧竟还学会‘顶嘴’了。
她立刻露出一副恨不赞同的神色,摇摇头,温声道:“二小姐,出府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不告而去,凭白害夫人担心一场,你觉得自己做的对吗?”
顿了顿,喜鹊又叹口气道:“夫人也不是要罚你,只是二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规矩上合该更严谨些,欺瞒长辈这种行为是万万不能再有的。”
苏妧更委屈了,咬着唇,看向上座端着严肃面容的姚氏,欲言又止,就在姚氏以为她要开口认错了的时候,苏妧忽而转向一旁的苏婷,还伸手怯怯拉了拉苏婷的袖子,小声道:“大姐姐,我们昨天不是说好的,今日一同出府去挑选笔墨颜料,为了...画作的事,你没告诉婶母吗?”
苏婷蹙眉,这个苏妧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婷原本就因为成贤街上遇到的事情心中不悦,被苏妧一而再‘忤逆’,脸上的端庄大方几乎维持不住,胸口更是有一股邪火直往脑门儿冲。
她将苏妧的东西占为已有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件事只有她、苏妧、苏筠三人知道。
兄长资质平平,四妹年纪尚幼,而她这两年来,在京城的贵女圈子中崭露头角,渐渐有了才女之名,母亲如今俨然以她为傲。
但即使是面对自己的母亲,她也不想说出自己其实是‘借’了苏妧之手,才博得的今日名声。
而苏妧刚刚提到画作,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
苏婷隐在袖中的手指不由攥紧,心里又气又急,若苏妧是故意的,她怎么敢!
苏妧全当看不出苏婷瞬间难看的脸色,又道:“大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婶母还等着你回话呢。”
姚氏当然清楚今日苏妧能出府,是自己的女儿安排的,但她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责难她的婷儿,偏偏今日苏妧这小贱人不知抽了什么疯,竟敢争辩起来了。
姚氏自恃身份,当然不可能这会儿就亲自下场给苏妧扣帽子,于是便打算听听苏婷怎么说。
苏婷按捺住心头的火气,淡淡道:“回母亲,是我怕二妹妹每日呆在府中憋闷,正好今日需添置些作画用的颜料,便带二妹妹一同出去了。”
姚氏蹙眉,她可是明确和两个女儿说过的,苏妧就是个病秧子,活不过十八岁,没人记得她,将来送她走时才好不生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