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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西洲,应该是个很美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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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执白的家在豫州南。

他一个人来安峪村的时候只花了不到六天的时间。此次回去因为要带着没有骑过马的顾西洲——虽然他学得很快,不过长时间的骑行要做到还是很难——所以又多花了一点时间。

林执白的马叫追风,是一匹有着油光顺滑的深红色皮毛的千里马。顾西洲见它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便试探地伸手摸了摸它浓密的黑色鬃毛。于是追风的蹄子在地上踏了两下,脑袋蹭了蹭顾西洲的脸颊,温驯地发出了“啾”的一声。

林执白见追风与他投缘,便把马让给他骑,自己则去马车铺重新租了一匹马。

两个人就这样上路了,路上走走停停,大约在十天之后就到达了位于汝阳县南的林执白的住处。

一路上,顾西洲默默观察,见着林执白衣食住行虽不奢侈,但买东西的时候却并不十分在意价钱,偶尔路上遇到乞讨的人,随手就是一二钱的碎银子,也多少能猜到他家中颇为富有。今日一见到这幢古朴中透着清雅的二进的四合院,便知道自己所料非虚。

林执白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刚想开门,却见门前的锁已经不翼而飞。他轻轻地“咦”了一声,一时间想不到是哪里来的贼竟然会偷到他的府上来。

就在这时,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漂亮女孩子从里面探出头来,见到林执白,眉眼顿时带着笑意弯起。她扑到林执白的怀里,亲昵地喊道:“爷爷,你可回来了。”

林执白那张从来都只有严肃的脸见到她之后也露出了几分难得的喜悦,他右手拍了拍那女孩的背,神态明显是十分的关心,说出的话却还是训斥的语气。

“那么大年纪了,又是个女孩子,一点也不稳重,还这么爱胡闹。”

“爷爷你也是。总是这样的老古板。”那女孩嘻嘻笑着,从林执白的怀里跳下来,没等林执白训她,她余光看见站在一旁的顾西洲,立刻笑着道,“这个小孩儿是谁呀?爷爷你带回来的?他怎么被人打的五颜六色的?”

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顾西洲。

距离他们离开安峪村已经十天有余,顾西洲脸上的伤早就有所好转。但是因为受伤的时间不同,恢复的程度自然也不一样,所以一眼看上去红的青的紫的淤青混成一片,热闹极了。

只不过……女孩儿又细细看了他两眼,耳朵尖却不明显地红了,心中暗暗想道:“怎么能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就连五颜六色的都好看。”

“什么五颜六色。乱用成语。”林执白道,“你最近是不是又没有用功读书啊?”

“噗,读什么书啊,我又不考功名。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练练剑呢!”女孩道,“正好,爷爷你来看看我的剑法是不是有进步。前两天沈叔叔还夸我了呢。要是照我现在这个进度,明年去参加武当大比,进个前十应该不成问题吧?”

她拉着林执白就往院子里走,顾西洲便自觉地跟在两人的后面。

林执白道:“这是我孙女,林吹棠。从小拜在武当门下,偶尔回来我这里小住几天。比你年纪大一岁,是你的师姐。”然后又对林吹棠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顾西洲。西洲之前没学过武,你在这里这几天可以教教他基本功。但是要记得,切不可仗着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欺负他。”

“谁要欺负他。”林吹棠嘟了嘟嘴不满道。

三人从大门进来,沿着一排倒座房走了不到十来步,从垂花门走进去,绕过一幢刻着八卦图的影壁,内院的全部景色便可以一览无余了。

此时正有一个人坐在园中,身穿一身金丝镶边绣祥云的黑色道袍,头上顶着个斗笠,席地坐在院子中间的池子边。他手里举着个竹竿,似乎是在钓鱼。但是右手却托着腮,歪着头闭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听到他们走进来的脚步声,男子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边睁开眼睛边笑着道:“师兄,你回来了。”

顾西洲没想到眼前这个也就二十来岁的男子,竟然和林执白是同一辈的人。

“爷爷,”林吹棠指着沈湘月对林执白告状道,“沈叔叔又中邪了,守着那个池子坐了两天了,我告诉他里面没有鱼他还不信。”

“小丫头,你懂什么。”沈湘月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摇了摇头,“就算这里有鱼,我钓它,它就会上钩了吗?有鱼但是鱼不上钩,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叔叔就知道讲歪理。”林吹棠也笑道。

“什么歪理?倘若这池子里真的有鱼,我钓了上来又不吃,还要把它放回去,岂不是多费一重功夫,它也多遭一重罪。我现在这样,既享受了钓鱼的乐趣,又免了很多麻烦,难道不是两全其美?这叫无不碍有,懂不懂。”

沈湘月站起身来,看见站在林吹棠后面的顾西洲,“咦”了一声,道:“这是师兄从哪里捡回来的小徒弟,看上去还挺可爱的嘛。”他想给顾西洲拿点见面礼,但是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最后勉强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放在顾西洲的手里,道:“你沈师叔比较穷,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这把匕首是当年我花了五两银子在武当山下打铁铺的老王手里买的,就送给你,当作见面礼吧。”

顾西洲拿着匕首看了一眼林执白,见他点头了才把匕首收起来,乖巧地道:“多谢师叔。”

林执白道:“吹棠把东厢房腾出来一间,带你师弟过去安顿一下。湘月跟我来。”

沈湘月只好把连鱼钩都没有的鱼竿放在岸边,跟在林执白的后面向着正房走去,顺便还趁着林执白不注意,回过头来跟林吹棠和顾西洲做了个鬼脸。

林吹棠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见二人走远了,方才转过来拉着顾西洲的手,对他说:“走吧,我带你去东厢房,你就住在我隔壁,咱俩一起玩……不是,一起练功也方便些。”

顾西洲对她的话未置可否,礼貌地笑了笑,任由她拉着走进了房间。

林吹棠看起来开朗活泼,行事又特立独行,实在是不像林执白的孙女。顾西洲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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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大了?几月的生日”

“马上九岁了。七月的生日。”

“那我也就比你大半年嘛。”林吹棠看上去有些开心,接着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幽州东边的村子里。”

“那你住的那个地方,有武功厉害的人吗?”林吹棠问。

顾西洲摇了摇头道:“我们那个地方偏僻贫穷,大家种田打猎维持生计都来不及,哪里有人会什么武功。倒是师姐,之前在武当山上的时候,每天都做些什么呢?”

“做什么?”林吹棠想了想,“早上起床上先练基本功,然后吃早饭,上早课。上午的话要诵经读书。下午的话就练拳法剑法。”

提起武当派,林吹棠的兴致明显高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们武当山的太极剑法,在整个江湖会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凡是拜在我们门下的弟子,上至掌门下到外门,学得都是一样的东西,能发挥出几成的功力全凭个人天赋。不跟有些小门小派似的,因为怕徒弟超过师父,所以有好的功法都紧着什么掌门长老去学,门派一辈子也发展不起来。”

顾西洲见她说到别的门派,脸上颇有几分倨傲之色,像是武当在江湖中的地位——亦或者是她在武当的地位,给了她不少的底气。但顾西洲只是微笑着道:“师姐说的是。这两天我也一直在想,我能拜在师父门下,跟着师父学习武功,真的是何其有幸。原以为我总是比别人倒霉些,但此刻再看,能够把运气都用在这上也算是值得了。”

林吹棠被他这么一捧更添了几分自得。知道顾西洲跟着林执白的这小半个月以来还未曾学过一招半式,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走到院子里,要给他展示武当最有名的三十二招太极剑。

林吹棠在武当出生,父母爷爷在武当派都是排的上名号的,她的天赋自然也不会差。自从四岁开始习剑,如今已有五年了,莫说是在同龄人中罕有敌手,就算是对上一些成年人也有一战之力。

顾西洲看着她的剑招,起初并不十分明白,他也无意去记什么,但是很快他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蹦出了那个他在城隍庙学习奔雷拳时出现过的小人儿,又一次地开始在他的脑海中重复拆解着林吹棠映在他眼中的招式。顾西洲越看越专注,一时间浑然忘记了此时此刻,学着林吹棠的呼吸吐纳,手臂也跟着动了起来。

林吹棠一套剑招打完,深吸一口气,收势将剑收回剑鞘。扭头去看顾西洲想听他夸自己两句,却见顾西洲双眼盯着她手中的剑眼神像是凝住了,手中还不断比划着剑招。她莞尔一笑,对林吹棠喊了句“接着”,便把剑扔给他。

“怎么样?学会了几招?耍来看看。”林吹棠道。

“师姐别开我玩笑了。”顾西洲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道,“我哪里会什么剑招。不过是看师姐剑练得好,看入迷了罢了。”

林吹棠笑道:“不碍事的,你耍几招我看看。你第一次练,我又不会笑你。有不会的地方我还能指点你一二呢。”

顾西洲无奈,只好拔出剑来。可他照猫画虎,起势都做得勉勉强强,后面不是分不清左右,便是收脚迈脚做了个相反,勉勉强强做到探海势之后,便再也练不下去了。只好苦笑着跟林吹棠道:“师姐,就到这里吧,我实在是记不住了。”

林吹棠看他耍的这两招剑招只想笑,却又因为答应了顾西洲不嘲笑他,只能忍回去。

她是实在没想到他这位小师弟的武功能差成这样——只怕她四岁刚习武时都要比他好些。她想不明白爷爷难得收徒,为什么不收一个有天赋有基础的徒弟,反而选了这样一个。不过……

林吹棠又盯着他的脸看了看。

反正要是她的话,也会收他做徒弟的。

林吹棠“嘿嘿”一笑,又在顾西洲不解的目光中回过神来,轻咳了几声调整好表情,走上前去从顾西洲手里接过剑,道:“你刚学武,又只看我演示了一遍,能记住几招已经不错了。后面只要勤加练习,虽追不上我,跟普通弟子交手总是没问题的。你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给顾西洲演示了一遍。“预备式其实并不是招式,对敌的时候也用不上。这是要你养成凝神静气的习惯,放松身体的同时,让真气游走全身……”

她正讲得认真,忽听林执白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吹棠,不要教他太极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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