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接着，一个小脑袋便从屋顶上探了出来，她见到顾西洲，略带诧异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西洲也愣了片刻，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纵身一跃来到屋顶之上，和等星沉并排坐在一起，道：“夜半无人，等小姐自己坐在这里，不觉得孤单吗？”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美景相伴，怎么会孤单呢。”等星沉道，“倒是你，一个人从武林盟跑到这里来，怕是在人堆里呆得久了，才更觉得孤单吧。”

顾西洲望着这无边无际的苍茫夜色，心中忽然没由来地涌上了一股萧瑟之感。虽然无声黑夜下仍有万家灯火，但放眼望去却无一处是与自己有关。思及此，他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孤单什么的，早都习惯了。不过是有些感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有的时候，即使你不想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等星沉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道：“既然如此，那不如重新回到终南山下去，过自己清静自在的日子也不错。”

“但已经惹了的麻烦，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甩开。”

“如果有人针对你，那他必然有所图谋。如果你不会阻碍他的路，那他自然也不会再在你身上下功夫。”等星沉道，“所以有的事，考虑想不想做要比考虑能不能做到来的更有价值，不是吗？”

顾西洲哑然，片刻后失笑道：“我总是说不过你。”

在她的眼里，他所有的托词以及不那么真心的说法，都像是镜花水月一样，一碰就碎。

“住在山下也好，活在江湖也罢，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麻烦。”等星沉伸了个懒腰道，“如果不接受这一点的话，再多的想法也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飞雪听不懂它认识的这两个人在叽叽喳喳地聊些什么。它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干脆脑袋一歪，依偎在等星沉的怀里撒起娇来。

等星辰一边漫不经心地帮它顺着羽毛，一边把身旁摆着的酒壶递给顾西洲道：“只剩这一点了。”

顾西洲仰头把壶底的酒一饮而尽，舔了舔未被酒沾湿的嘴唇，学着等星沉的样子眺望着铺满了夜空的繁星，半响后道：“也许过两天，我就要出发去苗疆了。你说，我……”

“什么？”

顾西洲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再去喝一次酒吧。这次我来请客。”

等星沉没有追问，只是丢下了一句：“今天的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你也未必能去成吧。”

顾西洲哭笑不得地道：“你最好还是祝我能去成吧。不然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万盛门那些家伙又要扣什么罪名在我头上了。”

“可我觉得，还是不要去会比较好。”等星沉垂下眸子道，“而且那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处偏僻，空气潮湿，山林瘴气蕴绕，毒虫也多，很危险的……”

顾西洲轻声道：“你担心我？”

等星沉微微转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屋顶上的琉璃瓦，叹了口气道：“不是。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处理完五毒教的事就快点回来吧，记得我等着你的酒。”

“是。”顾西洲含笑应了一声。

两个人沉默地坐了片刻，三月中旬的夜风还带着难以忽略的凉意，顾西洲担心等星沉的身体，刚想提议回到房间里去休息，就觉得肩膀微微一沉，竹叶青酒的醇香便从他的右侧传了过来。

顾西洲盯着倚着自己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熟了的等星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帮她把从肩膀滑落的披风重新拎起来裹好后，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着天明。

————

顾西洲回到武林盟之后，才刚在房间里坐下，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清粥小菜，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唐宁风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他回来了的消息，敲响了他的房门。

他开门请他进来，盛了碗粥递给唐宁风道：“不知道唐兄吃过早饭了没有，没有的话不如一起用一些。”

唐宁风也不跟他客气，从善如流地坐在桌子旁，端起粥来喝了一口才道：“昨天比武结束的时候就很晚了，卲盟主还安排了宴席，一直吃到快子时才结束。我也喝得有些多了，所以来得迟了，还请顾兄不要见怪啊。”

顾西洲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紧不慢地喝着，直奔主题地问道：“那最后是谁赢了？”

“比武的话，是无名山的简浮舟拿了第一，不过带队去往五毒教的人嘛，自然是昨天从天而降出尽风头的家伙喽。”

“袁彬彬？”顾西洲问道。

唐宁风点点头道：“不过说到大出风头，顾兄自那一战之后也是名声大噪，不知道多少人回去之后都要偷偷地去查有关你的消息呢。”

顾西洲无奈道：“与五毒教勾结的罪名还未洗清，恐怕也很难落下什么好名声吧。”

“诶，顾兄这样想就不对了。”唐宁风笑道，“这样一个神秘莫测，亦正亦邪的天才少年横空出世，给这本就不平静的江湖带来了新的助力。这么看的话，事情不是变得有意思多了吗？”

“唐兄高见。”顾西洲瞥了他一眼道，“卲盟主要是也如同你一般想的就好了。”

当时卲坚寻了个由头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也是为了安定人心。但是他身为武林盟的盟主，不可能放着这样一件如果成真后果将会十分严重的事不管。如果他查不出结果的话，顾西洲恐怕很难离开武林盟管辖的范围内半步。

“顾兄这倒是不必担心。”唐宁风道，“卲坚把你和荆友两个人，一起打包丢进去五毒教的队伍里了。看样子是想让你们自己的恩怨自己解决。”

“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唐宁风道，“不算我，刚好三十个人。”

“三十个人？”顾西洲挑了挑眉道，“这是去围剿的，还是去送死的。”

“别说什么围剿那么凶残，咱们不过是去谈判要个说法的嘛。”唐宁风悠悠然夹了一筷子酱菜，配着粥吃掉，继续道，“去苗疆路途遥远，又要经过江湖会的地界，哪里能不遗余力地倾城而出，到时候外患没解决又起内忧，不是更麻烦。”

“所以，卲坚的计划是？”

“查清五毒教多年按兵不动如今突入中原的原因，找到破解蛊毒的方法，以及……和五毒教谈和拖延时间，必要时拖江湖会下水。”

“如果五毒教不由分说地就动手了呢？”

“咳咳，同行的各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相信就凭区区五毒教的下作手段，断不能威胁到各位分毫。”唐宁风坐直了背，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学道。

“卲坚说的？”

“他会派人在苗疆和巴蜀的交界处接应，确保大家的人身安全。”唐宁风道，“不过这话听听就算了，无论如何，还是要自己留好后手才是。虽然这次的行动，唐门不能光明正大的加入，但是想要私底下做点什么，倒也不难。”

他说着，把系在腰间用来压襟的玉佩解了下来递给顾西洲道：“这是唐门的信物，你带着这个，如果到时候真的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只要是遇到了唐门中人，都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顾西洲看着掌心这块触手生温的玉，想起唐宁风自相识以来对他的照顾和维护，饶是戒备心重如他，也不免有所触动。“唐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道。

唐宁风笑道：“玉的质地还行，不过要不是上面刻了唐门的名字，也不值几个钱。留着吧，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顾西洲有心还回去，但是唐宁风却不肯接。让了两次，他没办法，只好道了谢把玉佩收了起来。

唐宁风道：“你要是真想谢我，今后就别那么客气的兄来弟去的了，直接喊我名字吧。”

顾西洲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唐宁风也把对他的称呼改成了名字，喊了一声道：“这次前往五毒教的队伍中，属于江湖会的人原就咱们两个。我先暂且不论，你的话，要不要回一趟武当跟长老们提前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被有心人翻出这件事来，徒生是非。”

顾西洲听到武当这两个字，便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在意的，就对在安峪村的他的父母那样。按理说，林执白和沈湘月待他要比他的父母对他好上几百倍，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们的心结却总是悬在心中，难以消退。

但他既然已经决定了重新回到这里面对这一切，那么这件事，就不能再逃避下去，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也该有一个了断了。

顾西洲道：“你说的对，那晚些时候我就去跟卲盟主打个招呼，请他在安排路程的时候，在武当山附近稍微空出半天的时间来。”

“卲盟主？你应该要去跟袁彬彬商量吧。”唐宁风幸灾乐祸地道。

“袁彬彬……”想到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张道貌岸然的脸，顾西洲也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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