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铁丛屋
两个人一直向前跑去,不说什么找到森林驿道了,现在最容易甩掉追兵的路,就是不是路的地方。
没有路的地方,骑马的人都非常危险。尽管人可能不知道,但马清楚得很。
马克和秦蓝思用着身体里所剩无几的力气,奔向幽深黑暗的森林深处。
要么在力气用完前甩掉追兵,要么在力气用完之前,有一碗热腾腾的肉给两个人补充体力。
这两个选项,似乎都不太可能。
但是就在两个人的双腿都要报废的时候,脚下忽然出现了一条横向的小路。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从杂草和石苔间辨认出这条路。
秦蓝思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往小路向西南的方向跑去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能砍掉身后尾巴的方向,也不知道这是西南的方向。
但是马克和秦蓝思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结果小路越来越宽,越往前走,越觉得靠近人类的聚群。
结果就在午时前后的时候,马克终于在森林的重重瘴气里,看到了一所木屋。
这时两个人身后已经不见追兵了,但现在更主要的是,不会惨死在银袍手里,现在要饿死累死了。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向了黑柴的木屋。
木屋外有一个畜生的圈场,还有一个马厩,旁边还有一片开垦好的小农田,看样子是有人在这里生活的。
然而与这一片田家小院与其他小院不同的地方,就是这个木屋上笼罩的阴暗的气氛……
马克擦了擦苍白面孔上的汗水,走过去叩响了木屋的大门。
等了大概半刻钟,才有人来开门。
门打开时,一个披着熊皮做的皮草大衣的老人看着马克和秦蓝思。
他一头稀疏花白的短发,如同被雨水泡发的皮肤上,各种形状的老年斑布满脸颊。
一双凶神恶煞的眉目,如同刀锋一样审视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我们……可能需要一些吃的还有喝的……”马克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就倒在了地上。
秦蓝思无奈的摊摊手,说明马克来自帝城岛,老人就收起了有些惊愕的表情,和秦蓝思把马克拖进了屋:“既然是金银袍,那会这幅惨样也不奇怪。”
马克被两个人抬到桌前,撂在桌面上,然后老人就开始继续打量两个人。
“或许,能不能给我们点吃的和喝的?”秦蓝思也累的瘫在座位上。
老人点了点头,然后就转头去了厨房,过了半天才端着茶和夹着菜的饼块过来:“凑合一下。”
这算是两个人茹毛饮血那么多天里,第一顿正常的饭了。
秦蓝思把马克晃醒,然后二人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等到两人填饱了肚子之后,老人才问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路人。”秦蓝思笑了笑,按住了马克的手肘,示意让总是说让秦蓝思不满意的话的马克,不要多嘴。
“路人为什么不往驿道上走?”
“不是路人的话,谁敢敲铁丛屋的门?”
铁丛笑了笑,看着秦蓝思:“路人也不敢敲铁丛屋的门。”
铁丛的话音刚落,马克和秦蓝思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等两个人醒过来的时候,马克身上的铠甲已经被扒了下来,剑也已经找不到了。
人都在一间铁牢里?
而周围都是和他身处的地方一样的,铁牢。
这是在地下,有一座牢狱,流放之所。
每间铁牢里都有不下四五个犯人,而铁牢的数量,几乎无法数清。
马克立刻伸手摸身上的密函还在不在,摸到还在衣服里面,他才松掉一口气。
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铁丛有很多流放到这里的犯人作为铁丛屋的侍卫,之所以之前看不到,也是因为他们都在地下。
而平日里铁丛的生活来源,也都来自这些犯人,他奴役了这些人,让这些带着手镣脚镣的人为他打猎种菜,取水和洗衣。
第二天早上,马克和秦蓝思也被发配出去拾柴,马克问那些人为什么不逃跑,得到的答案也是意料之中的。
“跟着他吃喝不愁,他也有办法不让玉兽侵袭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可能都没办法活着离开森林。”
他们身上的铁镣是打不开的,钥匙都在送他们来的那些侍卫身上。
马克还是头一个到了这变成犯人的侍卫。
“他是怎么让玉兽退避三舍的?”
“玉兽怕铁,这里到处是铁。”
马克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铠甲还有宝剑,顿然醒悟。
他扔下手里的柴火就往回跑,结果一进屋就被两个有御寒皮草的男人拦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我的东西……”
“你的什么东西?”铁丛自屋内走出来,看着马克一身脏兮兮的衣裳,然后让拦着马克的两个人让开,走到马克面前说:“铁丛屋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铁丛看了看马克的身板,说:“的四只蹄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铁丛转过身,年老使他的步伐沉重又歪曲:“没选对驿道的人走不出森林,走到铁丛屋的人,没有我,也走不出森林。”
接着就见铁丛抬了抬手,两个神色恶戾的男人就拿着锁链走过来,捆住了马克,任他如何挣扎,捆住他的那个男人都拉着他往外走去。
走出屋子时,马克正好看到捡柴回来的秦蓝思,但是秦蓝思救不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是要带马克去哪。
马克被绑在了远处的一棵树的树干上,任由他愤怒的抓狂,也没人理会他。
秦蓝思被同行的人提醒,如果偷懒,就会和那个人一样,被捆在树干上当诱饵。
“什么诱饵?”
“傍晚会有人去给他放血,血腥味将引来野兽,然后那些穿兽皮的人会去捕猎。”
秦蓝思听的很愣,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汤勺。
马克如果死了,他就不会被当成俘虏去和克飞亚做什么交换,但是自己也永远离不开河间丛林了。
再一个理由,如若克飞亚不和东陆合作,或许真的会腹背受敌。西陆如此强大,根本不是克飞亚可以抵挡的。
于是,傍晚秦蓝思看到有人往马克那里去的时候,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跑进屋里就要见铁丛。
拦他的男人根本不是秦蓝思的对手,三两下撂翻几个人后,就径直冲到了铁丛面前,告诉他不能杀马克。
“为什么不能杀?”
“他可不是普通的金银袍!”
“那是谁?”
“他是御前护卫长马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秦蓝思怒拳砸在了铁丛的桌子上。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想用他做诱饵?!”
“我没想让他做诱饵。”铁丛看了眼门外,就见到那个男人已经把马克带了回来。
马克正在灯光下站着,疑惑的望着正勃然大怒神色紧张的秦蓝思。
“但是我好奇,这位御前护卫长胸口的两封信,是什么内容。”铁丛看向马克,那个牵制住马克的人就打算掏出马克衣服里的信封,却被马克一脚踹倒了。
然后马克走上前来,皱着眉头说:“皇家密函的规矩天下皆知,信戳只有两种人可以破坏,一是收信人,二是叛国者。”
秦蓝思看着马克义正言辞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感慨。
“你告诉我,你要押送这个西陆人到什么地方,我今晚可以不投放诱饵。”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就老老实实的做事,两不相干,就相安无事。”铁丛的表情瞬间凝重,眼瞳内的刀锋几乎能割开马克的喉咙。
“我们必须离开。”
“那你就告诉我,皇帝的命令是什么。”铁丛站起身,紧紧的盯着马克。
“你是东陆人,难道你想叛国吗?”马克毫不让步。
“但我要知道,我的铁丛屋还安不安全,我的森林,还安不安全。”铁丛低吼的声音,就好似森林里的野猫。
“没人敢动陛下的流放地。”
铁丛点了点头,然后又坐下:“我不会杀你的。但是这个犯人不一样,他是个犯人。”
秦蓝思无奈的耸耸肩,看向马克。
马克没有说话,但他清楚的知道,绝不能让秦蓝思成了哪一天的诱饵。
又观察了一天后,夜里马克从衣服里面掏出来了那两封皱巴巴的信,递给了秦蓝思。
“你这是干嘛?”秦蓝思有些不知所然。
马克让低声说话,然后观察了一下外面已经睡着的看守,才说:“我会想办法让你逃走,我把信交给你。”
“你疯了……”马克的忠诚度已经让秦蓝思觉得这个人是个疯子。
“铁丛不会杀我,但是他会杀你。”马克盯着秦蓝思,谨慎的目光几乎看穿秦蓝思的身躯。
“必须把这两封信带去鹰决城,不论是对东陆,还是克飞亚,都是有好处的,我知道你很清楚,克飞亚如若和东陆为敌,西陆也不会管它死活,但是东陆不会放弃克飞亚,陛下也不会,陛下在救克飞亚。”
秦蓝思看马克一腔相信皇帝的模样,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那你怎么办?”
“如果南陆的支援军走这里,我会祈祷可以碰到他们,但如若碰不到,我会把我的剑拿回来,和它一同葬身在这污秽之地。”
“疯子……”秦蓝思思虑了半天,才说:“我会在凡尘城等你三天,如果你没有来,我再朝西南走。”
第二天傍晚,铁丛照常找了一个最懒惰的犯人做了诱饵,来吸引野兽,而马克趁着铁丛屋的人都在劳作的时候,偷跑去,割松了诱饵的绳子,结果晚上狩猎时,诱饵逃脱了束缚,最终被吸引来的一匹狼也追着诱饵跑回了铁丛屋。
铁丛屋外的狩猎者一片混乱,铁丛命令屋内的人堵死大门,然而狼嚎吸引来了更多的恶狼,大门被攻破后,有的人逃入了地牢,有的人则躲入了其他的房间。
等铁丛出来,和一群人查看屋子门前农作物和牲畜的损失时,马克看着秦蓝思绕去了屋后的森林。
在他的注视下,怀揣着马克用生命保护的密函的秦蓝思,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