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意中之人

南国的边境，有一处小镇，唤名“云州”。云州城风景秀丽，碧麟万顷向来是修生养性的好去处。这里的人们民风淳朴，就像这十里云州的美景，云雾缭绕，小桥流水。知晓这里的人，都爱把这里称作仙境，尤其是位于云州城附近的梦安河，更是仙境之最。虽是数九的寒冬，梦安那里依然桂叶飘香，不免引人遐想。

在云州城最边境，挨着梦安河外，住着一大户人家。这家人姓楚，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楚家父亲是当朝的大将军，所以楚家在此不仅有一定声望，还享受一定俸禄。

苏家人，也居住在楚家，并没有那么幸运的是苏家人是楚家的长工。苏家女儿，苏梦安，因为身份的关系，被安排给楚家痴傻的大少爷作童养媳。梦安的母亲在楚家打杂，做长工，而她的父亲，是楚家聘请的武学老师。楚家最小的男丁，也就是楚夜，他的老师便是梦安的父亲。

楚夜跟梦安因为家庭的关系，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因为没有什么年龄相近的玩伴，在楚家做工的这些年头，梦安就天天跟楚夜一起玩耍。

二人形影不离，见到的人都说这二位郎才女貌，一打听是主仆关系，便不自觉摇起了头，顿觉可惜。

“梦安姐，我们去抓鱼啊！”天气晴好的日子，楚夜总会拉着梦安的手去湖边玩耍，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顾衣服会被打湿，跳到水中，踩着大石块捞鱼。

梦安因为从小喜欢声乐，也经常在玩耍途中，拿起桂叶给楚夜吹曲。“夜儿，我来给你吹曲子怎么样？以后你习武，我来给你吹曲~”梦安俏皮的眨着眼说到。楚夜红着脸点头，二人笑声不断，而这份时光也伴着欢乐留在心底。

因为苏家并不富裕，所以苏家只能依附在楚家，毫无出路可言。

梦安是那种长相极其柔和的女孩子，一般人看见了，谁也不会以梦安是穷人家的孩子。个头不算太高，却拥有着令人羡慕的白皙的皮肤，再加上束起来乌黑的长发，身上的素衣跟姣好的身姿有时会形成鲜明的对比。

梦安生性活泼，性格开朗，而且比楚夜大一两岁，所以总是不自觉地想要保护楚夜。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楚夜都要跟着她。就算楚夜不在她身边，梦安也要叮嘱他几句。

这样一来二去，二人的感情便是愈发深厚。

最重要的是梦安头上祖传的玉簪，挽住三千青丝，让她本来白皙的面容，直接就提升了几个档次。

苏家并不富裕，但也并非一贫如洗，只是玉簪这东西也是买不起的，更何况是梦安头上的成色如此好的玉簪。

梦安也曾疑惑过，但总被父母搪塞过去了，只是楚夜知道，梦安头上的玉簪，是当初爹娘撇下梦安塞到襁褓里的。

[大雪纷飞，年轻的一对男女在大院的角落里丢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婴。

“他爹，你就不能放过她吗？”女人面容憔悴，声泪俱下的问道。

男人怒气冲冲“她就不是我女儿，我为什么要收养她？身为武学世家，一个女孩，生来让她相夫教子？这不是丢咱们楚家的脸嘛~”]

“你说，姐姐我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梦安往湖中丢了一块石头，俏手挽住发髻，笑眯眯地看着楚夜。

“姐姐吹的曲子这么好听，一定会是云州城最有名的琴女~”楚夜呆呆的看着梦安，脸又红了。

“那就借你吉言~将来姐姐一定会是云州最有名的琴女~”梦安眯起眼睛，得意地看着楚夜。

说到这里，梦安默然了。楚夜泛红的脸颊也停止了笑容。

梦安明白楚夜的意思，从打楚夜年少起，二人就互相为伴。梦安就没让楚夜受过一点委屈，一直把楚夜当做亲弟弟一样。

“姐姐，长大了以后，我娶你怎么样？”话到嘴边，楚夜又顿住了。

“傻弟弟，我们是兄妹，兄妹怎么可以结婚呢！”一阵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回荡。是呀，自己该不该告诉姐姐的身世呢。

像这样的情景对话，已经不是发生过一次两次了，梦安不答话，但梦安看出了楚夜的心思，楚夜只是一味地崇拜自己，等楚夜长大了，或许这份心思也就寡淡了。

然而楚夜并不知道的是，梦安其实不是爹娘亲生的，也就是说，自己和梦安并不是亲兄妹。

五年时间如白驹过隙~

真到了楚夜和梦安断绝来往，是在梦安出嫁的那一天。曾经时常伴随楚夜在侧的知心姐姐，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而楚夜，也因为年龄的关系，被朝廷选中了参军。

楚家主母一直喜欢梦安喜欢得打紧，催着梦安的娘要让梦安嫁过来，这样一来二去，事情便敲定下来，只是主母不知，如今这个亭亭玉立的梦安，便是当初丢掉的那个女娃。

楚夜眼睁睁地看着梦安像货物一样任人挑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本来楚夜是不反对梦安出嫁的，但偏偏是嫁给自己家的傻大哥，这让楚夜这个当弟弟的心里满是不痛快。

一天正午，梦安的娘在厨房准备午膳，楚家主母来到了柴房。

“哎，看你累了一天了，就休息会儿吧。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梦安娘知道是在和她说话，就停下手中的活抹了把汗。转过身去，一见是主母，就怯怯地笑了笑，将黝黑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夫人，这里太脏了，您不该来的，有什么事咱们出去说吧！”

楚夫人就带着梦安娘走出了厨房，来到了庭院。“不是我说你，你们家梦安都这么大了，是不是也该说个好人家了？怎么，我看你们也不着急啊！”

“瞧您说的大奶奶，我们家世代都是穷苦人，再嫁又能嫁到哪里去，我们怎不着急，可问题是谁肯收留我们梦安啊?"

“你看，你我都相处了这么久了，也算是半个亲家了，不如，让你们梦安嫁到我们家来，也好有个照应！”楚夫人挪了挪头上的金钗，笑着又说“这闺女都是自己家的，嫁太远了，做娘的又有哪个不上心的，你让你们家梦安嫁过来，我再送一箱首饰作嫁妆你看怎么样？”

梦安家里穷惯了，哪里见的了这些个金银首饰。梦安娘自然求之不得，不仅能把女儿嫁出去了，还是楚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谁能不愿意。

梦安娘二话没说便答应了，笑着又回到厨房做饭去了。楚夫人也舒了口气，转身离了院子，看样子，这门亲事是定下来了。

楚夜听梦安要出嫁了，也是高兴得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希望来提亲的能是个好人家，好好对待梦安。

第二天一早，大家便开始忙活起来，沉浸在梦幻之中的楚夜，也不敢偷懒，早起给大家来帮忙。庭院内锣鼓齐鸣，鞭炮升天，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楚夜帮完忙，斜倚着庭院的柱子，等着婚礼的开始。

这时的梦安，默默地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披着红盖头，无声地流着眼泪。一切都太突然了，大家并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不声不响地就把自己嫁出去了。这让情窦初开的梦安怎能受得了。

梦安一边抹泪，一边心生委屈，“梦安，你怎么这么傻？”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梦安一声声的叹息在屋里回荡，四下无人，梦安掏出楚夜之前送给自己的桂花瓣，顾自吹起了曲子。

化妆的时候，梦安尽力收着眼眶，不允许眼泪流下来弄花了妆，多希望自己能成为云州最棒的琴女。五年前的那一句玩笑，并不只是说说罢了。

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梦安最终还是出嫁了.....

楚夜默默地在庭院习武，但手上的动作比起往常慢了许多，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今日梦安结婚的场景，想着梦安流泪的场景，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拳头。

月夜十分，烛火摇曳，大家都已沉沉睡去的时候，梦安难忘的洞房这才刚刚开始。

梦安不说话，披着盖头冷冰冰地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事情已经这样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只求自己能过的再安稳些吧，不要出什么乱子。

楚家的傻少爷痴笑着来到了梦安的床边，见梦安不动，直接把梦安扑倒在了床上。

就这样，梦安度过了属于自己难忘的洞房。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她不能，她一定要成为云州最棒的琴女。

第二天一早，梦安就被傻少爷一巴掌给打醒了，“起来了，做活去！”傻少爷痴痴地看着捂着脸一脸懵的梦安，呵呵的笑着。

梦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傻少爷又发话了，“娘说了，要是你不听话，就把你卖给吹雪阁，去那里服侍别人~”

这下，梦安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二话不说，就去院子里做活去了。

是夜，雷雨交加，梦安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上，思考着事情。

突然，门被拍响了。

梦安起身来到了门口，推开门，只见楚夜浑身湿透了站在了门口，梦安见状赶忙将楚夜请进了屋里。进屋的楚夜并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期盼地看着梦安的脸，“走吧梦安姐，我带着你逃离这里吧！”

梦安没说话，起身给楚夜倒了一碗热水递给他。她知道，这次深夜来，楚夜肯定是下定了决心。

“我就一句话，你同不同意？”楚夜抬起手一把将热水碰撒在了地上，“我不喝，你就告诉我你同不同意！”

“弟弟你别开玩笑了，你是知道的，姐姐是楚家的长工，又是你的知心姐姐，咱们之前可说好了要让姐姐成为云州最棒的琴女，也是不可能离开楚府的。况且，弟弟你身份高贵，姐姐咱们注定不能同路的。”梦安还想耐心地解释，楚夜却无心再听下去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房檐里，今夜无月，亦无月光，烛火衬着楚夜壮实的身驱，弥散在空气中。

梦安举着灯站在门口，望着楚夜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将门关上，又回到了床上，思索起来。

第二天一早，梦安就因为莫须有的关系，被恶毒的主母逐出了府，卖给了吹雪阁。

楚夜因为参军的关系，有几天没回家。待战事平息，楚夜就赶忙回乡来梦安的房间报喜，见屋里没有人，四下呼喊梦安的名字。下人们都说不知道，楚夜只好去问母亲。

没办法，楚夫人只好亲讲出了这其中的缘由。原来是楚大当家发现了梦安便是当年丢下的那个女婴，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婚事，眼看着众人瞒着大当家算是结了亲，第二天一早，大当家便大发雷霆，将梦安一家逐出了楚府。

楚夜听闻，眼里噙满了泪水，生平习武的他，第一次留了泪，不顾父母和下人的拉扯，转身出门便去了吹雪阁的路上。

“你要是出去找那个女孩，你就永远别回来~”当家的气的直锤胸口，下人们害怕的赶忙过来安慰，楚夜好似没听到一般，顾自的冲到了街上。

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匹马和一些干粮，楚夜骑上马匹，朝着南周城的方向赶了过去。

走了约莫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正午，楚夜来到南周城。为了能够见到梦安，楚夜特意准备了银子，冲进吹雪阁便询问梦安的下落。

吹雪阁比往日可热闹，鸨母拿着扇子，笑呵呵的招呼过来的客人，楼下有喝酒的公子贵官，鸨母也不慌，蹭蹭身上的胭脂水粉，又笑呵呵的招呼。

“干什么？”来到门口，店内的鸨母就把楚夜拦下了。

“我找你们这的梦安”楚夜还没来得及喘气，抬出一箱银子大声道。鸨母平生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也不管梦安有没有在接客，领着楚夜就往楼上走。

想到这里，楚夜既兴奋又激动，希望能尽快见到梦安，带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靠近梯子的三间屋子，都烛火摇曳，莺声艳舞，梦安的屋子就在二楼的北侧，楚夜头也不回的就推门而入。

屋内的陈设杂乱不堪，地上全是浸染的血渍，面色通红的男子，双手持刀，猥琐的站在一旁，梦安双眼微红的躺在地上，不停的流泪，衣衫和发髻早已被血泊浸染。楚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浑身发抖鄙夷的看着老板娘。

“这...”吹雪阁经常因为女和客人发生争吵而产生命案，但大多也都搪塞过去了，今日这种情况，鸨母也没办法解释。

男子身穿官服，好似生气了一般，双手还在空中不停的挥舞着砍刀“我让你不听话，哼，哥哥我想睡你，哪有你说话的份？”楚夜一眼就认出了男子的身份，恶狠狠的盯着男人。过后，又赶忙搀扶梦安的身体。

鸨母知道情况不妙，赶忙拉着客人，一边安慰，一边下楼。

梦安不敢相信楚夜竟会来找自己，愧疚地凝望着楚夜，“弟弟……对不起，我怀里的这根玉簪，你拿着，当做我们的定情信物好不好，姐姐下辈子，再给你吹曲……”话还未出口，梦安就吐鲜血，无力地倒在楚夜的怀中。

楚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得低下头，抱着梦安的尸体掩面哭泣。

又是回乡的途中，楚夜来到了名叫梦安的地方。

虽是数九寒冬，但见桂花飞舞。四海八荒，恐怕也就只有梦安河这一个地方了吧。

他悄悄离开了军队，脱下了盔甲，换上一身喜服，头上插着梦安的白玉簪子。

今天，是他和梦安的婚礼。

“梦安，我来到了名为梦安的地方。

我会陪着你，

一辈子不够，

也许，

生生世世更适合我们……”

“再到后来，我就离了家，辞去了军职，用打仗的军饷开了一间镖局，常与来往的商户交易，负责南国的走镖业务。再之后就又加入了亡魂阁...”镖师望着四周的雾气，不禁感慨万分。

沈万千当年做杀手，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一时间想去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四下呼喊小个子的名字。

众人找了半天却没有小个子的踪迹，只能回到原地，等着小个子自己出现。众人眼看着火光越来越近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阵呼喊声，打破了杉林，不仅是小个子，还有胡一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