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箱子

夏日的晚风带着丝丝清爽，透过纱窗溜进屋子。

偶尔裹挟着邻里的一两句交谈声和收音机的书评声。

林南音趴在书桌前，认真得记录着中午的梦。

她也没跟爸妈说这事，说了他们也不信，有可能还会整天担心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呢。

连她到现在也还是不太信梦里那个“林南音”会是她，但是今天已经验证了沈云下乡的事，那证明有些事情说不定还是可靠的，比如高考。

但有些事情林南音还是一头雾水，梦里为什么主要在说她侄女林佳慧的事？而林佳慧为什么会去当配音员，没听过她哥也就是林佳慧她爸有这方面的人脉啊。

还有林佳慧高去首都上大学后，怎么就变有钱了？她家还有两个弟弟呢，不太可能给她钱的，难道是以后开放了她自己做生意？也不对啊，梦里没说她做生意啊。

嗯，要说这梦真吧，它又含含糊糊，经不起推敲。

林南音发了会呆，继续拿起笔一一记录下来，说不定还有用呢。

写了满满一张，确认没有遗漏。

仔细把纸张叠好，装进她的“小宝箱”。

说是小宝箱，但也不小，是她小时候她爸找人给她做的，箱子倒不出奇，稀罕在于它带着个三排的密码锁，不用钥匙，每次转动三个密码就能开锁，这锁她爸自己都没有呢。

小宝箱里放着一本相册，有爸妈年轻的，有她蹒跚学步的。

此外还有一些姥姥给的老物件，以及她妈偷偷叫她藏好的首饰，这些东西最占地方。

最后还有她的小金库，从小积累再加上她爸妈给零花又多，到现在已经是一笔不容小觑的数额了。

整理好小宝箱，把它藏到书架后面特地打造的暗格里，再放上书遮掩，绝对没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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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林佳慧躺在窄小的木板床上，神色隐晦，悔恨，嫉妒，庆幸，狂喜

看着这个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床的房间，也不能算房间，只是从客厅的犄角隔出来，用木板随便围住的小隔间。

但此刻林佳慧却不在意了，她知道一切还没开始，她还来得及改变。

不能急，还要慢慢规划，一步一步拿回属于他们家的东西！

林南音能拥有的她也能，她要让所有人都仰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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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厂的周日不是个睡懒觉的好日子。

窗外传来阵阵喧扰的交谈声，有的高谈论阔有的低声八卦，再偶尔来个小孩子追闹的声响，想睡觉都难。

林南音打着哈欠去刷牙。

林妈一看就知道她昨晚又熬夜了，这孩子一到放假就胡来，早餐经常都是睡过去。

“赶紧的，别磨蹭啊，我们要早点过去帮忙招呼客人的，昨晚跟你交代早点睡，你看你又熬夜！今天要是敢掉链子下周零花都没收！”

今天是大表姨家的刚子哥结婚的日子，林南音姥姥家在隔壁市，离得远没能过来，只能让林妈做代表，过去帮忙招呼客人。

赶早不赶晚，这不，才七点，她妈已经收拾整齐，一副随时都可以出门的模样。

林南音换上前两天新买的连衣裙，将散在脸颊的短发整整齐齐得别在耳后，梳得顺滑就算完事。

早餐是在家里吃的，林爸一早下去遛弯顺便打包回来。在林妈一再的催促下，林南音几口就吃完。

大表姨家住在印刷厂家属院，距离机械厂也不远，还没8点就已经到了。

时间虽早，但屋内却很热闹，表舅妈带着两个表弟妹，还有大表姨一家，再加上林南音一家，平时看起来宽敞的三房一厅此刻却异常拥挤。

林妈一来也不用谁招呼，赶忙过去张罗。

林爸被表姨夫带走，估计是偷偷抽烟去了。

林南音大忙是帮不上的，只能去找表姐说说话。

表姐李萍正拿着囍字贴柜子上，看到林南音顿时眼前一亮，“呀，南音你这裙子真好看！新买的吗？”

听到夸奖，林南音有点兴奋，“再过半个月不是要开学了吗，我爸妈给我买的开学礼物呢。”

李萍囔囔道：“表姨可真好，我过几天也想去买件衬衫。”

顿了顿又压低声线悄悄道：“欸，我那嫂子真的不是个省油的灯，真不知道我哥怎么找的这人。”

“怎么啦？”林南音也压低声线，好奇！

“他们家彩礼就要了300，还要三转一响呢，我妈不肯，我哥就跟着闹。他们一家也是重男轻女，听说她两个姐姐的彩礼都很高，我妈气的都不想给我哥操办了。”

额，现在不还是办了吗，看来表姨是妥协了。

“这个表嫂是表哥自己谈的啊？”

李萍眉头轻蹙，“当初相亲的是另外一个，不知道最后怎么认识的这个，我哥也不闭口不谈的，我觉得以后我们家不会平静了。”

“你安心上学，不要理这些，再怎么样火也烧不到你身上。”林南音只能安慰。

李萍比她大两岁，下学期即将读高二，同样也是在江城一中读书的。

“我现在就希望毕业后找份工作，我那嫂子还是个临时工呢，等我毕业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工作，我妈本来都打算明年给我走走门路，但你看现在这样，我怕她到时候会闹起来。”

李萍有些无奈，她是真不想毕业后去当知青，但是新嫂子看起来是个会折腾的，到时候万一她哥也跟着闹腾，那工作肯定黄。

“我听说一些国营厂明年会去学校招工了，你接下来一年好好学习，先把成绩提上去才有机会。”林南音想到那个梦里提到的，明年开始江市几个大单位都会去高中招工。

“真的？真有这个消息？”李萍囍字都不贴了。

“真的，保证是真的！别告诉其他人啊。”林南音一脸正经，眼神有点飘忽，是真的，我梦到的。

“我肯定不说！”

九点一到，表哥李刚带着四个男同志，每人一辆自行车，车头绑着大红花，组成个自行车队浩浩荡荡去接亲了。

那边接亲，这边家里也不得闲。

男方这边的客人陆陆续续上门，连林南音都被拉去看小孩子。

等到十一点出头，新人还没到，大表姨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黑，强忍着怒气招呼客人。

这刚子，自从定亲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出发前还保证会十一点前到家，说过的话跟放屁一样！

众人等到快十二点，迎亲队伍才姗姗来迟。

大家也没细究，简单举行过仪式之后，表姨夫领着大家去印刷厂的食堂吃饭。

林南音跟着表姐，四处张望，她爸跟几个大老爷们一块，她不好过去，她妈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四处都没找着，该不会把她这个女儿忘了吧？

“南音，来妈这。”林妈站在不远处挥手。

林南音小跑过去，“妈！”

“欸。来，南音，这是你陈姨。”林妈一脸笑意，引着南音向隔壁位置的女人介绍。

林南音这才看清这个陈姨，一身军装却穿出温婉的气质，眉目含笑，只一眼就让林南音心生好感。

“陈姨。”林南音轻声打招呼。

“南音，今年多大啦？”声音格外的好听，轻柔婉转。

“今天15岁了。”

“跟我小儿子一样大啊。”说完又对着林妈道：“你这闺女声音不错，发音也标准，有学过？”

林南音一脸懵圈，怎么就突然说她声音了呢。

林妈笑着回：“估计是跟她初中老师学的。”

看她妈跟陈姨聊得起劲，她只能坐在一旁默默干饭。

这印刷厂食堂的凉拌猪脚真好吃，这个做法还真第一次见呢。

这顿饭，林南音毫无意外地吃撑了。

“呃——”出到门口还不小心打了个饱嗝，引来林妈的侧目。

“不用送了春桃，我改天抽个时间去你那边拿下票。”陈姨转过身对着林妈告别。

“哪用得着你跑一趟，让我闺女给你送过去就行了，她放暑假也没事。”林妈大气的挥挥手。

真是亲妈，动动嘴就能让闺女跑断腿！

但在外头还是会给她妈捧场，这是他们一家的潜规则。

“陈姨，我这几天没事干，我给你送过去就行了。”这么体贴的女儿，零花可以再涨一涨了吧。

“那麻烦南音啦！春桃那我先走了，有空去我那边坐坐，我还得找你帮忙参谋下怎么布置呢。”说完又跟南音告别。

望着陈姨渐行渐远的身影，林南音迫不及待地指控她妈，“妈，你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就把我卖了啊。要我送什么东西啊？”

“你陈姨是妈高中的同学，跟你大表姨也认识。她家最近搬来江市，家里什么没有，这不找我换了些票，你明天找个不太晒的时间给送过去。”林妈边走边说，这天气办婚礼真够折腾人的。

“哪有不晒的时候啊，大夏天的从早晒到晚，我最近都晒黑了～”林南音是真心疼自己都皮肤，这才放假一个月，她都晒黑了好几个色度了。

“怕晒你就戴上帽子！别想着偷懒！”林妈一脸绝情！

“妈，我这大夏天的帮你跑腿，多体贴啊，你是不是应该奖励下，零花能多给点吗？”眼睛亮晶晶！

“两毛钱。”

“”可恶的姜扒皮！

回到大表姨家，大家都回来了，吃饭那会全不见人影的林爸也在，正在吞云吐雾好不快活。看到林妈黑着脸望过来，脸色讪讪，想仍掉烟又来不及，估计回去又少不了一顿念叨。

林南音挨个打完招呼，溜去表姐房间躲一躲这呛人的气味。

没想到李萍也带着表舅家的两个表弟表妹躲在房间，两个小家伙一个五岁一个七岁，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头。

“我还以为你在陪你嫂子呢。”林南音一脸八卦，婚礼当天小姑子一般都是陪着新嫂子的。

“她有我哥陪着，哪用得着我啊。”李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呵，我哥这人，亲戚都在家他不去作陪，躲房间像什么样！他以前都不这样，还有我那嫂子，你知道她嫁妆是什么吗？”

“你小声点啊。”林南音虽然好奇，但还是怕惹麻烦。

“呵，她就陪嫁了一床破棉被！我们家给了300彩礼钱，三转一响一样不缺，结果人家全留在娘家，真跟卖女儿一样！”

也不怪李萍这么气，彩礼钱就不说了，这手表和自行车她哥肯定要用到的，现在不用以后也要用，她嫂子现在全留在娘家，以后是不是吵着要买，那这个钱肯定又要她爸妈来掏。她也有小心思，想着以后毕业找不到工作，能让她爸妈帮她走走门路呢。

林南音稍稍琢磨就明白，劝导道：“你好好把最后一年高中读好，说不定以后根本不用靠家里。你哥嫂你也别跟他们起冲突，别到时候吃亏了。”

“嗯，我知道，就是有点烦。”李萍低着头闷声。

林南音其他的话也劝不出来，只能转移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希望表姐能自己想明白，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争取明年被单位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