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殿试风波(三)
跪在地上,只感觉过的好慢,半天上首才传来一个威严、低沉、沧桑的声音“众卿平身吧”
“谢陛下恩典。”再次行礼后,众人这才起身。起身后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绝对不能抬头直视陛下,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盛长栒。目不斜视的眼神,依然落在脚下前方三步的地方。
“众卿都是我朝栋梁,我观众卿皆是相貌、气度不凡的饱学之士。今日殿试,我便按照以往惯例,出策问十则,尔等一一作答。半个时辰为限,取优者选出三甲,依次定名。”上首的官家大手一挥,后边的内仕们鱼贯而出。
只见内仕低头,捧着笔墨纸砚的有之,拿着坐垫矮桌的有之。个个有条不紊的,很快就一一摆放整齐。
众士子躬身行礼,依次入座。跪坐好后,陛下身边的贴身内侍,领着另外两个内侍官,手捧一叠黄色卷轴。每个桌一个,想来这便是殿试的试题了。
内侍点香计时,殿内众人急忙打开,审题作答。
盛长栒打开卷轴,只见上书,一问:戊不学孙吴,丁诘之,曰顾方略如何尔。
二问:丙为令长,无治声,丁言其非百里才。壬曰君子不器,岂以小大为异哉。
三问:私有甲弩,乃首云止槊一张,重轻不同,若为科处。……
……
这些题目都是相当接地气的,考验士子为官后处理实际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能力,考的是具体的行政能力。
思忖片刻便有了答案,提笔开始作答:
臣对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
……
一题答曰:孙吴知令,方略唯术、仗术顾略,故小子先唯术而后顾略……
二题答曰:君子不器、非君子无方、先声达人,方以夺人、无声则无威、无威亦无德,则令障焉!丁言实也!……
三题答曰:取千金为寇,一文岂不为盗耳……
……
十题答曰:敕许充侍、以观其行、令许做行、以观其思。行思有悔、自惭有渐。可免死乎!
……
洋洋洒洒,堪堪半个时辰这才放笔。
左右看看发现他人还在作答,有的还在思忖。
这时候内侍官高唱“时辰到,闭”
众人纷纷放笔,内侍官将考卷一一收回。先传阅内阁几位首辅大臣,其中就有段小侯爷的父亲。
众人站起,立于殿中,等待陛下与各位大臣评判。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各位大臣似乎有了决断。将一个折子加试卷递给内侍官,内侍官捧着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了折子,又把所有试卷过了一遍,对着几个大臣问了几个问题,拿起笔写了什么,这才又挑出了几份试卷单独摆放。
放下试卷后,将折子递给给了内侍官。然后一个眼神,内侍官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接过,看了起来,随后立马高声唱到。
“新科进士唱名者觐见”内侍官停顿一下继续高声唱道“嘉佑六年,壬寅科一甲头名盛长栒,小字致远。祖籍扬州府宥阳县,曾祖太公、祖探花,父竑朝奉大夫。觐见”
内侍官停顿,盛长栒立马行大礼,三跪九拜之后,这才躬身说道“臣盛长栒见过陛下”
盛长栒躬身行礼的时候,只见上首的皇帝又拿起了他的试卷,仔细看了起来。
只见上首官家忍不住频频点头,“小小年纪字写的倒是不错,自成一派。文章也好,风骨词汇俱佳。不错!不错!”放下试卷盯着盛长栒“模样倒也俊秀,比你祖父更甚。”
“陛下过奖”盛长栒谦卑有礼,不卑不亢的躬身道。
“朕对你祖父还有印象,他是天禧年间的探花。那年朕刚被立为太子。先皇也曾夸赞他容貌与文采俱佳,乃是栋梁之才。”
“你父亲也是进士出身,朕对你也有所耳闻,都说你是我朝文曲星下凡。小小年纪就了不得,有了小三元的美名。后来接连中试,成了解元郎君。今年你会试的卷子朕也阅过,文章华丽之余,还能句句言名要害。看的朕都热血沸腾,还直指朕当政的弊端,仁慈有余军力孱弱。文章词句之间,大有复我河山之意。朕看后和众位臣工都非常满意,钦点会元一甲头名。观你的文章可见其志高远,你可曾学过兵书?”
“回禀陛下,臣从幼时就和长兄及其好友研读兵书兵法。书房更是挂有燕云十四州的堪舆图,每日查看提醒臣志。”
“文官清流,不想你却喜兵事,难道你就不怕被天下学士不齿?”
“臣不以为然,凡我朝男儿,有志者与饱读之士。都应以收复燕云十四州,匡扶河山为己任。我朝泱泱学子,读书习文,本就应该做定世报国的有志之臣。更何况老子曾云:佳兵者不详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圣人尚且如此,何况臣乎?”
“更何况臣以为天下学士都应以天下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臣清流也要懂变通,知谋略,懂兵法,如此才有定世安邦之才。”
“好!好!”皇帝对盛长栒很是满意,他虽然是一代仁君。施政也多为仁政。很少动用兵戈,但是那个皇帝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抱负。更何况他当政期间,经济达到了空前的繁荣,军事可能是他一生中唯一的遗憾了。虽说已是迟暮,但是他也想后世之君可以收复山河,光复祖宗基业啊。
盛肱看着官家,连声称赞,顿时喜笑颜开,只觉得满朝文武,自己脸上有光。不由得挺着胸膛,自豪异常。
这个盛小郎君,年纪轻轻文采斐然,写的一手好字。志气高远,他日必是朝中栋梁,后世之君的左膀右臂啊。
如此心中隐隐已有决断,但是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前几日我将你父扣押宫中,你可知为何?”皇帝的突然发问。
盛长栒一愣,刚刚还喜笑颜开,洋洋自得的盛肱。立马变了脸色,心下一紧,差点吓得瘫软在地。
此问题一出在场的其他大臣,也都是各有心思。有的相互对视眼神交流,有的事不关己漠然置之,有的心虚低头直觉在问自己,有的坦然处之老谋深算。
而盛肱冷汗只冒,不曾想那个畜生,醉酒胡言,竟被官家如此挂心。多日过去旧事重提,这不止要祸害他一人,难道今日还要祸害幼子登科吗?
紧张的看着盛长栒,这可是一道送命题啊,弄不好龙颜大怒,全家老小都歹玩完。
盛长栒微微一愣,随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盛肱。盛肱给了他一个哭丧的表情,担心的看着他。
二人眼神片刻交流,汇聚在一起。仿佛一个再说看到没,你儿子盛长枫这个祸害。另一个再说,栒哥儿你可要小心应对,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系与一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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