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卧室门没关,卓凡躺在床上,传出平稳的呼吸声。夏烟半靠在门框上,听着屋内男友的呼吸声,神态自然,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层阴影,像翩飞的蝶。
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领口只系了一粒扣子,露出雪白细腻的脖颈。
颈上有一根褐色的细绳,拴着块翡翠玉佛垂在胸前,很纯粹的颜色。原本玉佛应是藏在衣服里边的,贴着肌肤,今夜悄无声息跑了出来。夏烟未察觉。
玉佛的边缘在走廊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给她周身都镀了一层温润又神秘的气质。
司柏燃莫名联想起小时候看的画本里的观音娘娘。
他的视线落在那块玉佛上,又缓缓移开,问:“我姐的签名照?”
“嗯。”
司柏燃轻嗤:“她都不演戏了,签名照还有什么价值?”
夏烟白了他一眼:“你太小看你姐的魅力了吧。”
司柏燃不语,反问:“谁告诉你的我姐是谁,卓凡?”
司家的信息保护得极其严格。
司松芮除了演员这一层身份以外,其余都查不到,相关家人信息,也全是空白。她在采访中提及父母,从来都只说是普通职工。
所以,她息影,大家才会猜她是嫁了豪门,被夫家要求不得已退出影视圈。
夏烟不太想告诉他自己小时候见过他这件事情,于是点点头,含糊应了一声。
司柏燃的眼神变冷,语气却很平淡:“他真够好意思的,还告诉你什么了?”
夏烟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抬起手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我回学校了。”
她说着,站直身子要离开,经过他身侧时,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衣服,一声轻微窸窣的摩擦。
那夜司柏燃最终没有送她。夏烟离开时,他坐在卓凡家的沙发上,手中玩弄着一只铂金打火机,火苗不时冒起,他眼睫低垂,盯着那微小的一豆光。夏烟开门走,他头都不抬一下。
一声轻响,门紧闭。夏烟不知——
她刚走,司柏燃便来到窗边,目送她坐上出租车远去。
今夜她抡起酒瓶子砸人的那一刻,司柏燃正听施泠白闲扯,忽地抬起头,隔着黑漆漆的人影,一眼看到她。
像个女英雄、女土匪,利落、张扬。
——也是在那一刻,他一下子想起自己曾经在哪儿见过她。
翌日上午,夏烟收到卓凡发来的好几条短信。
他着实是个细心的人,以前要过夏烟的课表,知道她今天没有早课,可能会晚起,于是打电话只响两声,没人接便挂掉,去编辑短信。
隔一段时间再重复这一流程。
「烟烟,起床没呢?」
「昨晚实在抱歉,和家里闹了点不愉快,麻烦你了。」
「我酒量实在不太好。」
「昨晚是司柏燃也在吗,还是我记错了?」
「醒来后记得吃点东西,然后回个电话。」
他昨晚,在侍应生给夏烟打电话那会儿,其实还是半清醒的。
那通电话,也是在他的默许下,侍应生才打过去的。
他喝酒时,便在想,如果看到他醉了,夏烟会不会对他温柔一点?
会不会去他家里?
只可惜,他的酒量实在不怎么好,到后来,夏烟来接他时,他已经意识混沌。
而隐约间,他记得司柏燃出现过。
司柏燃——
一想起这位,卓凡便皱起眉,心中涌动着不安。
昨晚他为什么会出现?
他为什么会和夏烟一起出现?
卓凡虽然和司柏燃从小一起长大,人人都说他俩是好兄弟,但不得不承认,某种程度上,卓凡其实是害怕司柏燃的。
这种微妙的害怕情绪由来已久。
甚至可以追溯到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司柏燃家。
那天他们偷闯入司柏燃爷爷的书房,想看一艘新型的军舰模型。
两人站在板凳上,跳下来的时候,卓凡一不小心手碰倒书桌上的水杯,整杯茶水被打翻,桌上一片狼籍,还浸湿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
当时他慌了神,当场急哭了。
司柏燃倒是没觉得多大的事儿,嘲笑他:甭哭了,你怎么比我堂妹还爱哭。我就说我打翻的,不就挨一顿打的事儿。
司柏燃小时候父亲被外派到国外,母亲跟着一起出国。他和姐姐都养在爷爷奶奶身边。
司老爷子身居高位,为人严肃,脾气也大,对唯一的孙子,虽然心里稀罕,但绝不溺爱。
司柏燃平时没少挨打。
那天,司柏燃真的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提都没提卓凡一句。
老爷子果不其然,发了很大的脾气。
司柏燃挨打的时候,一声不吭。卓凡就站在他家的门外。保姆也站在门口,一脸的担忧。
卓凡好几次想要跨进门,说出真相。
可犹犹豫豫,始终不敢。
他一整晚都心神不宁,到了梦里,竟梦到司柏燃把真相说了出去。
朋友们都喊他懦夫,他爸知道后,狠狠打了他一顿。
梦醒后,卓凡心有余悸。
虽然他知道,司柏燃不会做这样的事儿。他不屑。
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卓凡心底对司柏燃多了丝惧意。
后来上学,司柏燃又替他背了不少锅。
相熟的大人们提起他俩,总会说,司家那小子,长得跟他姐一样,一个比一个漂亮,但那可是个能惹祸的,不如卓家那个省心。
司柏燃听到叔叔阿姨们的这些话,从来不在意。
卓凡偶尔觉得他是在逞威风,但内心深处对他的惧意,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浓。
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一种情绪,名叫嫉妒。
司柏燃轻而易举,便拿下了奥数的第一名。
司柏燃不想参加的钢琴比赛,卓凡初赛便落选。
司柏燃有个漂亮姐姐。
……
一个早晨,卓凡都在各种回忆和猜想中度过。
直到夏烟的电话响起。
“喂,卓凡。”她的声音有点哑,莫名的很动听。
卓凡回神:“烟烟,醒来了?”
“嗯,你酒醒了?”
他轻笑:”醒了,昨晚麻烦你了,我酒量不太好。”
“嗯,那以后少喝点。”
卓凡沉默片刻,他其实期待夏烟问一问,他昨晚为什么要喝酒。
可等了会儿,她并没有问。
卓凡:“对了,烟烟,昨晚司柏燃是去了吗?还是我喝多看错了。”
夏烟顿了顿,隔了一夜,听到司柏燃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她心中有种奇妙的情绪。
“哦,你没看错。”她给他简略讲了讲昨晚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了?”
“本来就是嘛。对了卓凡,你把你银行卡号告诉我。”
“怎么了?”
“昨晚伤人赔的钱是司柏燃垫的,我把钱转给你,你再帮我还给他。”
听到这话,卓凡心中有点开心。
夏烟没有单独联系司柏燃,而是通过他,说明她心底还是在意他的。
“多少钱,我直接给他就行了。”他笑着说。
“不行,你快点把卡号发给我吧。”夏烟又说了几句,卓凡拗不过,把卡号发给了她。
挂掉电话,夏烟看到短信收到,才关掉手机,打了个哈欠。
兰思唯的脑袋突然在她床边冒出来:“卡号给我,我打钱。”
夏烟被她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说:“你还在呀?”
兰思唯刚刚一直在床下的桌子旁看电脑,连声音都没出。
她嘿嘿一笑:“不在怎么听到你给卓凡打电话?”
夏烟轻轻白了她一眼,又打了个哈欠,昨晚回来太晚,到现在困劲儿还没缓过来。
兰思唯坚持认为那笔钱应该她出,并且说:“我又不缺钱,再说了,我爸这么气人,我当然要花光他的钱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
夏烟最后没再和她争。
除了兰思唯坚持要自己负责这个原因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夏烟的经济实力不允许。
那笔钱对兰思唯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讲不是笔小数字。
而昨晚实在是一场无妄之灾。
这笔钱在夏烟的经济计划之外。她若是少了这笔钱,虽不会说是穷得吃不上饭,但再赚也不容易,得需要好一段时间和精力。
更何况,卓凡的礼物还没有买。
有卓凡送的那部手机在先,她送的礼物必然不能准备得太便宜,夏烟不想欠他什么。
她咬了咬唇,从床边墙上的柜子里翻出存折,看了眼上边的数字,顿时很烦躁。
连带着对这段恋情,夏烟都陷入一种很烦的心境中。
在以往的恋情中,每当她出现这种情绪时,一般过不了多久,夏烟就会提出分手。
毕竟,谈恋爱图个乐子,都不开心了,还谈什么?
下午,上完思修课后,兰思唯陪着夏烟去给卓凡挑礼物,顺便去银行给卓凡转账。
两人挑来挑去,也没挑到什么合适,反倒是兰思唯给自己买了一堆战利品,她每次刷卡时都特别霸气,大有一种要花光家里所有钱的气势。
最后,从楼上下来,在一楼再次经过巴宝莉门口时,兰思唯建议:“最近这么冷,天气预报不是说还要降温吗,你要不给他买条围巾?”
夏烟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
她拿了经典的羊毛格子款,结账的那一刻,心疼之余,夏烟心中还顿时感到一阵解脱。
导购看到漂亮姑娘,不免八卦地多问了句:“美女是买来自己戴的吗?”
“不是。”夏烟摇摇头。
兰思唯在一旁笑嘻嘻地接话:“送他男朋友的,她自己才舍不得买这么贵的。”
导购诧异地笑起来:“你对你男朋友真好。”
夏烟笑着点了点头,拎上袋子正准备走,一回头,就看到司柏燃站在她身后。
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旁边还站了位漂亮姑娘,细腰、长腿,穿着白色马丁靴和宽松的短款荧光色羽绒服,头发做了挂耳烫,很时尚,正四处打量周围的服饰。
还是兰思唯先出声:“好巧,又碰上了。”
司柏燃冲她敷衍地点点头,然后视线移到夏烟身上。他目光深沉,嘴唇紧抿,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淡模样。
夏烟正准备开口,旁边那姑娘忽然拿起一个包,扯他的袖子:“司柏燃,我要这个,你给我付——”
话还没说完,她意识到身旁的人没在听,回过头,顺着司柏燃的视线,看到夏烟和兰思唯两人。
夏烟扯起唇角冲他笑笑,看他这副样子,也不愿热脸贴冷屁股,拉着兰思唯就要走。
谁知经过他身边时,忽地被拦住。
司柏燃一条胳膊挡在她身前,随后缓缓落下,问:“给卓凡买的呀?”
他尾音上挑,语气随意,像是随口问了一下。
“嗯。”夏烟微不可察地蹙眉。
“你这女朋友,当得还挺贴心呀。”司柏燃注视着她,音调懒洋洋的,漫不经心中却裹挟着一丝危险,从喉咙里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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