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二天,夏烟早早起床,先去篮球场上练声,然后重新翻看那本《烟云》。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他们去试戏,但amy说让她准备好,应该就在这个月。
下午的时候,她接到卓凡的电话。
从昨天到今天,卓凡一直没有联系过她。
她接通,先开口:“卓凡?”
“烟烟。”卓凡的嗓音有些哑。
“生日快乐。”她顿了顿,说道。
“你还知道我今天生日呀?”他苦笑一声,“是不是我不联系你,你就也不给我打电话了?”
夏烟沉默,片刻后,说:“卓凡,我们分手吧。”
卓凡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真行,这么迫不及待要甩了我去跟司柏燃?夏烟,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真的喜欢你吗?”
夏烟打断他的话:“卓凡,我想和你分手,和司柏燃没关系。”
“呦,这都开始维护上了。”
卓凡冷嘲热讽,夏烟从未发觉,他的声音可以如此刺耳。
“夏烟,我不同意分手,你想都不要想。”卓凡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天下午,卓凡很失控,在电话里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
夏烟保持着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点体面,一声不吭地挂掉了电话。
待收起手机后,她冷静地思考了一番,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同卓凡所言,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她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走,傍晚时分,天色昏昏暗暗,有风,她裹着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在压腿的杆子前,她停下脚步。
对于一个常年练舞的人来说,学校这个压杆的高度实在是不够。夏烟侧压,随后将腰也弯向同侧,另一侧的手轻而易举便抓到杆子,头严丝合缝地贴住了小腿。
她小时候练舞,有种自虐的心理,就是很喜欢身体传来的酸痛感。现在同样如此。
这种感觉,可以类比到起口腔溃疡时,她总忍不住咬一下伤口处。
“嗨,夏烟。”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夏烟直起上身,一看,是徐斯照。
她冲他敷衍地笑了笑。
“哇塞,你好厉害,柔韧性真好。”徐斯照夸道,他刚打完网球,远远看到压杆这边有个女孩非常有气质,不看脸,光看身形也足够吸引人。
没想到走近一看,是夏烟。
“谢谢。”夏烟班里有很多同学小时候学过舞蹈或者健美操等特长,这点基本功不在话下。
不过面对徐斯照,她本能地不想聊太多。
她原本就不喜欢他,更何况今天心情还很糟糕。
徐斯照这人虽然自恋,但也不是傻子,知道夏烟不待见自己。但他总觉得,她是在拿乔。
“对不起呀,我之前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他说。
夏烟倒是没想到他会主动道歉,“没事儿。”
徐斯照踢了一脚操场上的碎石子,笑着说:“你真挺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夏烟看着他。
徐斯照觉得今晚的夏烟有点不同,压杆旁的路灯把她的眼睛照得水亮,他心不由地一滞,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长得好看倒是在其次,咱们学校漂亮姑娘有的是,主要是你身上有种特别的劲儿,很抓人。”
徐斯照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他第一次见到夏烟,就被惊艳到,她身上有种超脱年纪的清冷淡然。
其实也不是淡然,徐斯照能够感受得到,她的戒备心很重。
纵是他这种花丛老手,第一次时都不敢贸然上去搭讪。
他觉得,夏烟的这张脸特别适合拍电影。
夏烟“哦”了声,把腿从杆上放下,背靠着压杆,对他说:“问你个问题。”
“嗯?”
“你明知道我有男朋友,还说这些做什么?”
徐斯照一愣,见夏烟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一时拿不准她的心思,是想直接挑破更进一步还是……
随即,就听到她接着问:“有对象是不比没对象更有劲儿?”
这次,她冷笑了一声。
徐斯照反应过来她在讽刺自己,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要是想听真话,真话就是有对象的的确比没对象的更带劲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夏烟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拿上放在旁边的书就转身离开。
再多看一眼,她便克制不住犯恶心。
徐斯照是那种典型的觉得家里有皇位等着他去继承的人,所以,刚刚当他说“有对象的的确比没对象的更带劲儿”时,连羞耻都不觉得羞耻。
但夏烟知道,即使是徐斯照这种人,在学校里还是有很多小女生喜欢的。
她想起自己高中时给杂志社供稿,连载的那篇女性向的武侠小说《白玉瑕》。
那部小说随着杂志上市的频率半月更,最初没什么名气,她拿的稿费也很少,但后来,可能是因为剧情越来越精彩,读者逐渐增多。
当时她在书里写到一个武林高手,在结发妻子中毒去世后便废掉了自己毕生的武功,然后隐居山林,一生未再娶。
不少读者给杂志社寄信,说这个情节太虐了,看的时候一直掉眼泪,也有人夸这个武林高手对妻子实在是太好了。
其实在夏烟还没来得及写到的部分里,这个妻子的毒,就是这位武林高手下的,他之所以废掉自己的武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当时编辑给她看那些信,夏烟检讨自己埋的伏笔是不是太深。年轻的女孩儿们总是很轻易地便相信真爱,但实际上,所谓的真爱皮下往往充斥着各种谎言。
就像,她也曾以为她爸妈是真爱。
这个人人追逐利己的社会里,怎么会有人毫无保留地爱另一个人?
饮食男女之间谈不上爱情。
司柏燃和她不到十天的相识过程,谈喜欢就更是一个笑话。
尽管时间不是爱情的尺度,但每个人心中都一把自己的尺子。真心与否,一眼可证。
那晚夏烟回到宿舍后,给卓凡编辑了条短信:“今天是你的生日,想了想,我在今天提分手很不尊重人,对此抱歉。真诚地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可以在未来找到你真正喜欢的女孩儿,也希望我们可以体面地分手,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提分手是我几周之前便有的想法,和你朋友无关。祝好。”
她又读了一遍,修改了几个用词,然后一鼓作气发了出去。
卓凡那边没回复,夏烟也不在意,她关掉手机,继续看电影。
这次东北之行虽然很抓马,抓马到她对长白山这个地方都有了阴影。但夏烟这人想问题其实挺痛快的,不会故意折磨自己,想清楚便结束。
否则当年那么难熬的日子,她是绝对熬不下去的。
于是,这次她看电影看得很专心,不再像昨天那样总是走神,把卓凡和司柏燃之流完全抛在了脑后。
司柏燃不知道,他已经被人家姑娘扔进“见色起意”的黑名单里了。
他和施泠白还在东北,东北是处逍遥地,在这里没人管着他们。司柏燃开始理解施泠白为什么闲下来就喜欢往东北跑。
晚上,他们出去吃饭,找了家铁锅炖,东北的特色菜。
服务生把黄色的面团贴在锅壁上,热气徐徐徐上升。
“满意了你?”施泠白喝了口白酒。
司柏燃气定神闲地靠在椅子上,这家饭馆开的时间长,墙上的墙皮都有些脱落,他坐在那儿,被衬得越发矜贵和格格不入。
“我满意什么?”他问。
“甭得了便宜还卖乖。”施泠白看他一眼,揶揄道,“反正,这下和卓凡彻底闹掰也好,省得他天天在外边还想和你装哥俩好。”
司柏燃点头:“他就是窝囊,早想跟我掰了,不敢而已。”
“窝囊是真的。”施泠白笑,“从小到大我就觉得他窝囊,偏你还让着他。”
司柏燃倒了一小盅酒,说:“是我眼瞎。”
当时怀他俩的时候,两家关系交好,也奠定了两个小孩的感情基础。
卓凡比他小五个月,因着这几个月的工夫,卓凡小时候喊他一声“哥哥”。
也因为这声哥哥,司柏燃基本上能让的都会让,卓凡想要的,他也从不会去抢,卓凡捅的篓子,他有时候还帮忙填。
连司柏燃自己都记不清,以前因为卓凡,挨了多少顿打。
真是良心喂了狗。
“他和他哥两个人,说实在的,在外边都窝囊。”施泠白是一直看不上姓卓的,“卓凡这人除了怂,最大的特点其实是爱面儿,你发现没?”
司柏燃扯了扯唇,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兄弟,这一点,他怎会不知?
“所以你这招儿对他来讲真挺狠的,不管他对夏烟感情到底深不深,他被你撬墙角,他绝对嫌丢面人,这对他来讲是大打击。”
司柏燃把小盅里的酒一口饮下。
对于卓凡来讲,再丢面儿,这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伎俩。
他真正想做的,是让卓家人切身实际感受到痛。
可惜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回想起那个晚上,司柏燃还觉得恍惚。他总想起被郁金香围绕着的夏烟,在满城的烟火声中淡漠地看着他们。
那姑娘后来怎么了?
他没问,也没人提。大家纷纷议论的,不过是段“桃色新闻”,对于女主角的感受,毫不在乎。
毕竟,他们可以无限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司柏燃又倒了盅酒,一饮而尽。
自那天晚上发完短信后,卓凡没再联系夏烟。
她以为卓凡想通了。
倒是有个陌生号码联系她,给她发了条短信,只有三个字——“司柏燃”。
夏烟立马把那个号码给拉黑了。
说到底,卓凡是她生活的过客。
司柏燃更是。
她不想夹杂在他俩之间,成为他们这群公子哥耍威风的工具。
夏烟对那天付平津请来的那位女歌手印象很深,因为她清楚看到他们一群人对她的态度有多轻慢。
对他们而言,这位女歌手不过是彰显他们身份和地位的工具罢了。
她不要成为一个工具。
谁知这天,她刚走到宿舍楼底下,被班长付与从身后拉住,“夏烟,等等。”
“怎么了?”她看到付与手中抱了一大捧品种名贵的郁金香。
“这给你的。”
夏烟皱眉,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付与是司柏燃的表弟?
付与塞给她,眼神古怪,说:“不是我给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
夏烟拿起花中间的那张卡片,上边没有话,只落着一个非常潇洒的签名——
司柏燃。
还有一个小狐狸喝酒的涂鸦,与她画的小狐狸很像,只是这只狐狸,笑眯眯的,尚未喝醉。
小狐狸身上落着雪花,背景是几笔勾勒出的焰火。
夏烟想起那天她搭他的顺风车时,在车玻璃上画过醉酒的小狐狸。
当时他一定看到了,现在这张卡片上,除了喝酒的小狐狸以外,还有雪花、焰火,不正是他和卓凡打架时的情景吗?
夏烟忍不住蹙眉,冷嗤一声,径直走到一旁的垃圾桶,把花连带卡片一齐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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