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燕火坠入地面时，变回了他的打字机形态，事实上人类形态对于他来说更为脆弱。

“啪——！”打字机本身在地面上发出不大的声响，激起地面上的雨水。

燕火并不喜欢进水的感觉，他正想变回人类形态，但是不知道为何却怎么也便不回来。燕火再度试了试，然而就算他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无法动弹，任凭雨水在身上拍打。

燕火有些无奈的想到，在雨水之下自己的火元素恐怕被压制了，就连维持人类形态都无法做到。

燕火只能任由自己待在空地之上，接着，等到一个人类前来，将他丢进湖里。

湖水冰冷刺骨，瞬间将其包裹，火元素核心在此刻几乎全然派不上用场，就在燕火因为火元素稀缺无法维持意识之时，一个巨大的声音从湖底传来，这声音并非普通的声音，能让任何元素都为之活跃，让燕火顿时清醒过来。

“咔哒咔哒——”

原本只是很小的声音，随着燕火缓缓沉下去，声音逐渐放大，他的视野也逐渐放大，湖底虽然堆放着许多东西，但是依旧掩盖不住最下面的东西，就在小岛正对着的下方湖底，一个巨大的时钟展示在他的面前，时钟之上涌动着强烈的力量，每一次震动都裹挟着重重力量。每份力量都融入冰冷的湖水之中，让水的本身拥有了力量。

而沉入湖底的东西，似乎都具有灵性一般，都绕过时钟，安静的躺在湖底的细沙之上。

燕火忍不住的想，而这份力量意味着什么呢？

燕火缓缓沉底，落入白色的细沙之中，沙子宛若拥有灵魂一样，将其温柔拖住，让燕火安心的枕在上方。

沉入湖底之后，燕火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的邻居，和他一样被扔进湖底的不仅有物品，甚至还有人的尸体。

那些人静静的躺在湖底，身体被湖水洗得干干净净，没有被湖水泡的皱巴巴的皮肤，更没有死后腐烂的状态，就像是在湖底睡着了，脸上露出安详的表情。

随即燕火注意到了那个巨大的时钟，从它出现的地点以及涌动的力量不难看出，这个时钟并非凡尘之物，甚至从其涌出的力量燕火也能感受到，这股力量带着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让他甚至有些怀念。

巨大的时钟拥有金色的圆环，这个圆环近看才能看出，是由高速转动的金沙组成的，指针看起来就像是透明的空气组成，在水流之中一时一刻缓缓转动，而指针的转动并不遵守人类时间的规则，而是自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巨大的时针没有刻度，亦没有标准，只是在湖底安静的转动着。

无论从任何地方看，这个时钟都并非尘世之物，换言之，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燕火看得出来，这个时钟就是该倒影之城的核心。

结合过去的经历以及现下的见闻，燕火此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猜测，这个猜测就算是他，在想出来之后都感到震惊。

在他的观念之中，这是大逆不道的。

于是，燕火打算进行求证。打字机本体抽出了一张防水的纸，并在上面打下了自己的疑问。

“虽然这个猜想很疯狂，但我依然想要问问，您是神明嘛？”

是的，这就是他的猜想，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神明的真实形态，常人只有在死后会有机会见到神明的面容。

据燕子翁所说，神明是绝对爱着信仰自己的人，祂们从信仰之中诞生，给予这些人相应的爱。

没有人知道最开始的神明是怎么诞生的，也没有人直到神明为何开始纷纷陨落。

但唯一知道的一点是，神明的力量是基于人类的信仰和祈愿产生的，所以，祂们的力量和能力大多与这些祈愿有关。

比如神明盈，祂的庇护之中带着月亮的光辉。

而眼前这个巨大的时钟所涌出的力量绝非世人所能拥有，而且还带着信殿中最为熟悉的感觉，燕火知道那是神明的感觉。

甚至就算是“无”之中都潜藏着这种感觉。

冰冷的湖水在此刻好像变成了一面面折叠而成的镜子，将其团团围住，映照出湖水之中力量所富含的东西——记忆。

湖水封存着许多人的记忆，生死离别、喜怒哀乐，一点点的展示在燕火面前。

“您是掌管记忆和时间的神明嘛？”燕火再次打出了一行字。

这一次湖水的波动再次变大，时钟的震动也变得越来越大，湖底掀起无声的浪花，巨大的力量从时钟之中涌出。

燕火本就不得动弹，此时浪花拍打在他的身上，他不由自主的被从沙砾之中掀起，并无情的丢进更外层的湖底。

湖水裹挟着湖底沉睡着的万事万物丢向最外层的墙壁，在湖底泛起层层波涛，愤怒的拍打着一切。

就在燕火马上要撞上墙壁之时，波涛停止了，湖水缓缓的往回流动，并将原本扔向墙壁的东西挨个推回。

就像发脾气的孩子，想要扔东西来发泄情绪，在破坏掉之前回忆起了这些东西的珍贵，在彻底破坏之前将它们捡了回来，一一放好。

而燕火则被湖水推到了离时钟很近的地方，在这里他整个打字机内部都能传导巨大震动，震的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震碎了。

流动的金沙从圆环之中分离出了一小撮，流到了他的身旁，缓缓拖住了他，而接触到金沙的那一刻，燕火完全明白了，他没有说错，眼前的正是一个真正的神明，一个即将陨落的神明。

祂的力量太过虚弱，甚至无法幻化出一个形态，力量正逐渐消散在湖水之中。

“孩子，你并非信仰吾之人，此时前来，你有何所求？”一个声音缓缓响起，这个声音空灵而又神圣，又带着无奈与哀伤，裹挟着寂寞。

燕火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敲出一行字：“你的信仰之人不该这么对你，燕子翁说过，神明与人类是相对的，爱也是相对的，您为了人类搭建出这个倒影之城，但现如今对您的信仰也变得衰弱。”

燕火在得到祂是真正的神明这个确认的答复之后，心中那个疯狂而又悲哀的想法终于得到了验证。

信仰这个神明的人们，要求神明为他们建立一个永生的乐土，但随着他们岁月的增加，贪婪也逐渐放大，他们不再感恩，甚至互相残杀，将同类抛入湖水之中。

随着信仰逐渐变少，神明的力量也逐渐虚弱，祂或许已经无法引渡死后的灵魂，又或许无法分辨人类和尸体的区别。

孤独的神明将他们的尸体一一收集摆放在细沙之中，等待着他们某天再次的祈愿。

但是，祂这一等并没有等到信仰之人的祈祷，直到力量虚弱到快要消散，也无人得知。

随着岁月变迁，恐怕留下的那个信仰之人只剩下一个，燕火猜想，那就是执政官，她的权杖上带着神明的气息。

燕火讨厌她，从屋顶上匆匆瞥过一眼，燕火就确信，执政官不敬神明，她的气息和信殿来往的那些不敬神明的人的气息一样，令人作呕。

“孩子，吾一直都明白，但是就算如此，吾也心甘情愿。再次问你一遍，孩子，你有何所求。”寂寞的神明需要一个人的祈求，即使他不是一个人，不是信仰之人。

燕火沉默了片刻，随后在纸上打出了一行字：“请您告诉我这些年发生的事吧，我会将您的事写下来，告诉别人。”

金沙在燕火周身缓慢的流动，在看到燕火打出那行字的那一瞬间，金沙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后归于平静。

“一切还要从百年前说起……”

。。。。。。。

执政官左千忆有些不安的站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这座倒影之城，现在唯一的权利者只有她一个。

但不知为何近日心里总是泛起一丝不安，即使风徇已经被清洗了四次，即使一切都在完整的运作着，她依旧感到一阵心悸，但她不知道这股感觉从何而来。

执政官望向平静的湖水，她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容，伟大的神明为她而工作，她把所有人都踩在了脚下，甚至是神明，只有她实现了永生，而倒影之城的人全都是她的生命的延续物。

执政官莫名的想起了过去的回忆，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到这个了，事实上漫长的岁月让她几乎忘了自己的过去。

在百年前她还是个瘦弱的小孩子，整天为吃不饱饭而犯愁。

左千忆出生在一个巨大的城市之中，具体的名字她早已忘却，而这个诺大的城市并不欢迎她这样的孤儿，她四处奔波，寻找食物，过着饿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衣服脏兮兮的，身上也散发着一股恶臭，瘦弱的双脚根本无法支持她到处跑，就连翻垃圾勉强找到的食物，都会被一旁的野狗抢走。

她过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但左千忆却很喜欢远远的看一个白色的建筑中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面带微笑，总是会给这样的她食物。后来的她才得知，这栋白色的建筑名为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