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差不多得了
阳光有些冷,澹台鸿想,但他并不在乎这种冷,他握着木牌,心中泛起甜到发腻的愉快来。陛下的饮食没什么偏好,要说也是喜欢吃肉,就连月饼都要吃肉馅的,但唯独每次私会都会为他准备一些糕点垫垫肚子。那时候他还嫌皇宫里的糕点太过甜腻,陛下听完愣了一会儿,才轻轻回应了一声“哦”。
陛下对他,向来是极好的,只可惜他不懂陛下弯弯绕的性子,陛下也被他瞒得很好。
姜少泽终于把坚持要跪在雨里的澹台鸿拖回书房时,身上的龙袍都被雨水浸透了。他估摸着有个三四十斤,比全套铠甲穿着都重。澹台鸿一向红润有光的脸被摧残得蜡黄,被白色的衣服衬托得更加憔悴。他忍不住叹气,那点恼火还在向上,他搞不懂澹台鸿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个要因为王朔这档子破事吵架,明明是好不容易才见面的。
他没想过服软,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自己没错就不会道歉,以前还在21世纪的学校里也是。他叫了松尚去催热水,把圣旨丢到澹台鸿面前,圣旨照常宣判了王朔的罪,没有牵扯到澹台鸿一分一毫。王朔下面的那些士卒还在诏狱里一个个审讯,姜少泽想自己还是心软了,原本他想的是公审,让所有人听听这群家伙做了什么。
他甚至在之前已经准备好安排死里逃生的郸州人出现在公审的席位上,说出自己遭受的那些歧视和苦楚。是晓朝对不起郸州人,而不是他们对不起晓朝。姜少泽很清楚公审的效力,当郸州人揭开自己的痛苦时,杀良冒功的王朔将变得更加罪无可恕,而郸州人的回归则会更加名正言顺。
公审,诉苦大会,经过检验的,有效的手段,晓朝人会更加同仇敌忾,因为他们知道投降北戎自己也不过是下等人,自己的妻女无法保全,自己的生命也掌握不在自己的手里。晓朝却不一样,对已然失陷多年的故土依旧保有血浓于水的绵绵情意,只要郸州人回来,他们仍是晓人。
但澹台鸿是王朔的上级,姜少泽稍稍有些投鼠忌器的感觉,如果公审王朔,过去澹台家那些事势必也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澹台鸿没有做过杀郸州人冒充北戎人的事情,姜少泽愿意相信,但过去的澹台家不可能没有。澹台鸿无法阻拦,但文武百官势必认为他应该阻拦。甚至王朔胡乱攀咬之下,杀良冒功会变成澹台鸿的罪过。
还是心软了,姜少泽想。
一开始他确实想叫澹台鸿稍稍忍耐一下,只是转念一想,那又不是澹台鸿的错。他可以斥责对方失察,也应该换个新的监军,只是不应该让澹台鸿背着与王朔相同的罪孽。从皇帝的角度来说,让人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过错是失职,从恋人的角度来说,那就是禽兽不如。
澹台鸿跪着看完了圣旨,依旧面无表情,松尚来说水已经烧好了,放在书房后的寝殿。小隔间是用来暂时休憩的地方,也是姜少泽和澹台鸿经常私会的地方,那里几乎已经是他的寝宫了。
他拉着澹台鸿的手把人拉进隔间,那里点着火盆笼着暖香,姜少泽不喜欢熏香,桂花香除外。他解开澹台鸿湿透的衣衫然后帮忙擦干身体,又把澹台鸿裹进被子里。
澹台鸿雪亮的眼睛看着他。
姜少泽站起身的时候摇了一摇,水像是瀑布一样从身上淌下去,他干脆也换了一身衣服。热水来了他先让澹台鸿洗,自己坐在矮凳上拿梳子一点点通开头发。澹台鸿没说什么,在被他拉起来之后就一直很安静,姜少泽就继续梳头,然后拔下一根白发。
二十八了,年老色衰了,他想,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走过去,捏捏澹台鸿的脸,把白发拴到对方的手腕上:“将军,白头偕老。”澹台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头发,一把扯掉了。姜少泽在一刹那愣住,他的笑容变得干了一些:“也是,朕怎么突然这么幼稚……”
“陛下,”澹台鸿打断了他的话,“不做吗?”
姜少泽最终还是没有在浴桶边上胡天胡地,他也没兴致,他拿药膏来揉澹台鸿的腿。这是将军的腿,要是跪坏了该怎么办,他听澹台鸿说过在边疆,风顺着铠甲的缝隙灌进来,咬啮着皮肉和骨头,他不希望澹台鸿受苦。澹台鸿沉静地看着他的手,没有说什么荤话,也没有继续求他放过王朔,这样反而让姜少泽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鬓角,手按的用力了一些。
“陛下。”
“嗯。”
“臣心悦陛下。”
姜少泽脸有点红,都是十年的老夫老妻了……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低声说:“朕也是……”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自己的耳朵根都着火了,火熊熊烧了上来,这比那些怪话说起来还让人害臊。但他又担心澹台鸿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朕,和澹台将军一见钟情,而后越来越喜欢……朕愿与澹台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
澹台鸿垂着眼睛看他,心想陛下真会骗人,第一次见面的情状他还牢记于心,他抓住小太子细巧的手腕,拔出匕首……他亲吻着小太子的侧颈,若不是理智尚存,他会做出什么可以想象,他最初选择委身姜少泽身下,也不是因为他就是喜欢被男人进入的,只是他觉得这样姜少泽更好接受他。他的那些情爱多少掺杂了污泥一样翻涌的东西,他甚至不敢说那天他回去以后想着小太子柔美的脸赤红的耳尖独自一人在书房里……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透了,陛下怎么会对这么恶心的人一见钟情呢?
“谢陛下。”他说。
姜少泽觉得这句话有点阴阳怪气,但想到自己今天确实让澹台鸿不悦,就没问什么。他想着要怎么哄人,最好让澹台鸿忘了王朔那玩意,继续开开心心当大将军。他每年祈福的时候都要在后面跟一句,希望澹台鸿平安顺遂无病无灾,只有那时他是真的会对晓朝除了他爹以外的那群先帝抱有敬畏之心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翻身从床上下去,赤着脚走了几步走到外间的柜边。他抽出一个木盒,然后回到澹台鸿身边打开,在木盒里有着一支发簪。银子打的牡丹,最值钱的该是花心里黄澄澄的宝石。但这朵花栩栩如生,就连花瓣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更像是永远活着的,真正的花朵。
“这是父皇打的,”姜少泽把簪子递给澹台鸿,“虽然是女式的,澹台将军就算不想戴,也留在身边算个念想。父皇当年与母后恩爱,便以这个簪子定情,他在驾崩前说……这发簪让朕给朕的皇后簪上,他与母后命途多舛,但一定会保佑朕和朕的皇后情路顺遂。朕……朕把这簪子给你。”
“谢陛下。”澹台鸿说。
理智告诉他,陛下不会在这方面对他说谎,他应该诚惶诚恐的为了陛下的这份宠爱而喜悦,但感情却背叛了他。他忍不住想这是不是谎言,又或者这是什么不祥的预兆,他不值得,陛下也不会深爱他。像是幻觉又像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席卷着他,他没法快乐起来。
“可惜臣不是女子,也用不到这样的发簪,更不能做陛下的皇后。”澹台鸿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脱口而出这句话的,姜少泽一瞬间露出的震惊眼神令他心如刀绞。但就连那种心痛也只是一瞬间,一眨眼就结束了。
他感到一种报复一般的快意,却又因为自己的感觉而隐约作呕。姜少泽的眼神很快就摆脱了那种震惊和疼痛,变成了勉强的笑意:“那,朕不为难澹台将军了……”
姜少泽想,澹台鸿果然还是在生气吧,他还是不懂古人的思维逻辑,不过之后慢慢哄,总有一天能哄好的。他想把发簪放回盒子里,澹台鸿连忙一把拿过,对他露出一个简直可以用妖丽来形容的笑:“陛下送臣的,难道要拿走?”
“你不讨厌就好。”姜少泽说。
对不起,澹台鸿在心里轻声说,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陛下都对他极好,极好……是他得寸进尺恃宠而骄,他应该收敛了,但他还想放纵自己的想法,就算只是一次也好。于是他做出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情——蓄谋已久,一时冲动。
现在回想起当初,澹台鸿仍然会觉得心如刀绞,他依然牢牢地记着姜少泽那时的眼神,记得那一瞬间的茫然和震惊。他把发簪捏在手里,银色的花朵一瞬间碎裂了,然后他笑了起来。
“陛下,臣好不容易入宫一次,难道陛下只想和臣闲聊不成?”
皇帝伸手去抓发簪,又被他抓住手按在龙床上,澹台鸿把姜少泽的双手紧紧拴在床柱,然后拿出了之前弄到的苗疆密药。他笑着,对上皇帝铁青的脸色。
“请陛下恕臣以下犯上。”
那是他上辈子延续到这辈子的懊悔,总结一下就是他骑在小皇帝身上颠了一天一夜——他那点自最后的理智让他选择一如既往地当承受一方。那时他甚至没发现皇帝因为淋雨和拖了太长时间没换衣服有点发烧,连那点生理反应都是因为药在身体里作祟。
在他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姜少泽被他弄得昏了过去,已经挣脱束缚的手抓着被他弄坏的发簪,原本一直在床头的匕首却被丢得老远。澹台鸿突然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都没擦干净自己,身体里面都还含着就逃离了京城。
当日,皇帝带病上朝,因为头疼和耳鸣不得不让臣子们把话说得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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