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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同文同种不同心

第六章同文同种不同心

鬼子逼着江老财在村里成立了夜校,村中凡三十岁以下的青少年男丁,都要到夜校上课。

为何建夜校?那是日本人为了驯服当地百姓,使老百姓心甘情愿去当亡国奴。

建起夜校已是开春的事了,人们白天下地,晚上去夜校上课。

夜校开课第一天,身为维持会长的江老财也去了。

他不能不去,因为夜校就在他家。

所有的学生,都坐在炕上听课。

到场的也有候老鳖,还有从镇里请来的一位新学堂的教员。

第一课教的是什么?是一首歌,谁知这歌刚唱出第一句,就闹出乱子了。

那教员教的是表明两国亲善共荣的《同文歌》。

教员的小虾米眼在眼镜片后面闪。着兴奋的光芒,两手舞舞扎扎地说道:

“唱这首歌时,要真诚地,深情地、高昂地去唱,听明白了吗?”

一群大大小小的乡巴佬就齐声回答:“听明白了!”

那教员说道:“我先唱一遍,你们认真听,完事我一句一句教你们唱。”

说罢,他兴致勃勃地唱了起来:

同文同种又同心哪,

兄弟连心能断金哪,

唇齿两相依,

擎手共相将,

东洋和平便发光,

满洲百姓得安康,

皇军救我恩莫忘,

……

他唱得卖力,满脑门子直冒汗。

唱完,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说道:“现在,我唱一句,你们学一句。”

乡亲们就应道:“中!”

于是,教员唱了第一句:“同文同种又同心哪——唱!”

下边的人就跟着唱:“同文同种不同心哪!”

没错,是有人故意带了节奏,而且带节奏的不是别人,正是江老财。

是他敞开嗓门,带头将“又同心”唱成了“不同心”。

歌声一落,教员的脸色变了,候老鳖的脸色也变了。

“谁唱的?”教员暴怒着喝问。

“谁唱的?自个儿站出来!”候老鳖连盒子枪都抽出来了。

他的双眼扫向了坐在大炕上的每一个人,不少人都胆怯地低下了头,以避开他毒辣的目光。

唯有江老财若无其事地与他对视,候老鳖便问道:“江会长,你说这事咋整?”

江老财装模作样地反问:“啥叫这事咋整?有啥事呀,大伙不是都好好地学唱歌呢吗?”

“这几八唱的啥?”候老鳖叫起来。

“就是,唱的是反满抗日!”教员也跟着一唱一和,“这是要掉脑袋的!”

江老财装傻充愣道:“先生,是你教咱唱的《同文歌》呀,不是歌唱王道乐土的吗?你敢说这是抗日歌?”

“对呀,”铁柱跟着起哄,“敢说《同文歌》是抗日歌?俺这就去县城报告太君,看看是谁掉脑袋。”

二柱三柱也领着一群孩崽子喧嚣起来:“谁敢说《同文歌》是抗日歌?”

“把他绑起来!”

“绑起来!”

……

“咣咣咣!”

候老鳖急了,用枪柄狠狠砸着桌子,“都给老子住口,妈个巴子的,老子听到了,有人把《同文歌》的词给改了,敢他妈乱唱歌,这就是不想要脑袋了!”

大伙又被候老鳖镇住了,一个个低下头去,不敢吭声了。

“江会长,”候老鳖盯着江老财说道,“今个儿这事,你不给俺一个交代,俺肯定不答应,刚才那歌是谁带头唱的,俺不信查不出来。”

江老财心里不禁有些发慌,但表面上依然淡定。

“反正本会长就这么点能水,俺是真查不出来。”江老财说道。

候老鳖撇嘴道:“查不出来?那好,老子就把今个儿所有上夜校的人全带到黄土镇,让皇军去审!”

他的话音刚落,屋门便“砰”一声被撞开了,马三领着两个庄稼汉,端着扎枪闯了进来。

“姐夫,俺帮你把这伙人押到黄土镇去!”

候老鳖瞪了马三一眼,“你知道咋回事呀,来凑几八毛热闹?”

马三说道:“俺是‘打狗队’的,啥事不得盯着点?咱几个刚才在窗外偷听来着,听见有人唱反满抗日歌了。”

铁柱跳下炕来说:“马三,你还知道自己是‘打狗队’的呀,俺这当队长的让你进来了吗?你已年过三十了,不能进夜校,赶紧滚出去!”

马三“咔”一声,面向候老鳖,来了个磕鞋跟立正,这是日本教官山本教的。

“姐夫,这‘打狗队’的队长,还是让俺来当吧,俺保证把全村人全都给抓起来,交给皇军处理!”

候老鳖皱着眉问:“我去你奶奶的,你抓全村人是啥意思?”

马三将嘴凑到候老鳖耳边,轻声说道:“村里这帮瘪犊子全他妈是抗日分子,个顶个都该砍了脑袋。”

候老鳖没再搭理马三,他一向看不上这个小舅子,甚至还挺厌恶马三的。

候老鳖瞅着江老财,板着脸说道:“江会长,反正该说的俺也都说了,三天之内,你得给我个交代。

“要是你交不出带头乱唱歌的人,那就别怪俺不给面子了,今天上夜校的人,一律抓起来!”

接着对那教员说:“先生,咱们走,回镇里去!”

夜校上的第一课,就这么被江老财搅黄了。

那么,三天后江老财又该如何应对候老鳖呢?这还真令江老财犯了难。

然而,也用不着等到三天后了,只隔了两天,便有大队人马围攻黄土镇了。

激烈的枪炮声竟传到了腰甸子村。

有胆小的村民躲到菜窖里,白天黑夜不敢出来。

也有胆大的村民,登上了秃子山顶,远眺黄土镇那边的战况。

但见镇上爆炸不断,枪声不停。

但相距太远,也看不清什么。

便又有胆更大的村民,居然不顾死活,跑到黄土镇附近去卖呆。

于是,村里人这才知道,是抗日救国军和红枪会联手,在攻打黄土镇。

那红枪会的人头缠红布条,人人赤膊,冲锋前画了符烧成灰,将符灰泡在水里,“咕咚咕咚”大口喝下。

然后人人挺着扎枪,齐声高呼:“刀枪不入!刀枪不入……”

迎着对面密集的弹雨,列队向前冲锋。

后来,人们就看到有伤员和死人被抬了下来,全都血淋淋的令人不敢多看两眼。

留在村里的人,听着从黄土镇那边回来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战况,便有人不解地问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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