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咔擦——

一张照片就这样定格下来。

因为栾魏太高了，他微微弯腰低头，萧霁的眼神古井无波，却因为玻璃水光的反射进了瞳孔，而显得带出了明亮的光。

环境暗淡，氛围十足。

镜头前的栾魏粉丝们早就躺平了。

——来，让我们恭喜余念念飞上枝头变凤凰。

——真就确定了嫂子是吧？唉……无话可说了

——声明一下，我是栾魏的纯颜狗，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非常般配吗？

——前面又是余念念买的水军？

萧霁无言以对他的行为，就当哄小孩玩了，也不跟他计较。

栾魏美滋滋地登上微博，就想发送。

屏幕前的粉丝们已经看出来他想干什么了。

——不是吧？！这才几天？栾魏，快收起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他不会打算发微博吧？她余念念何德何能！

——我真的是服了，粉了十多年的人，居然他妈的是个恋爱脑！

——老男人开春，原谅他吧姐妹们

一想到栾魏已然三十多岁，谈个恋爱……多正常的事啊！——粉丝们只能这样给自己洗脑。

栾魏把微博都编辑好了，在发送的前一秒钟忽然顿住，然后若无其事的又把手机收回来了。

萧霁看他一眼，栾魏说：“想吃东西吗？”

因为是第一次开放夜间营业，今晚过后，明天就有很多游客会来打卡了，工作人员们为了配合录制，今晚有不少加班的。

不过节目组给的报酬很高，他们也很乐意。

这个海洋馆里各种周边设施完善，还有特色餐厅，萧霁跟着她上楼。

这次逛海洋馆更像游玩，节目组没要求做什么任务，人逛着逛着，自己就分开了。

栾魏带萧霁上楼去餐厅，里面有很漂亮的冰沙，用蓝莓染色，做了一条小鲸鱼的样子。

听说以前这里还有“鱼翅羹”，不过不是用真的鲨鱼翅，而是找了别的食材来模拟味道，也能像个七八分。

反正萧霁吃起来，没吃出什么味道。

楼下，燕可可和秦无还在逛。

因为男女人数的不对等，势必要多出来一个女嘉宾，而无论怎么看，这个女嘉宾都是姜小琴。

燕可可看她可怜，想叫她加入自己和秦无，却被秦无三言两语地阻止了——姜小琴也主动拒绝，大概是不想打扰别人。

而俞月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尹子墨带走了，他们逛着逛着，俞月一回头，才发现人都散开了，不见姜小琴，就以为她跟其他人呆在一起。

分散开之后，镜头就是分散的，分出了好多个直播间，当然大部分的流量都被栾魏引走，但还有不少人去看了姜小琴。

——尴尬得jio趾在扣地。

——这不就是曾经的我吗？我当初读书时最怕搞这种集体活动了，别人总是能找到搭档，而我……不能回想，再想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弹幕上一片安慰的，但忽然冒出了几道特殊的声音。

——姜小琴滚出节目！

——喜欢孙修齐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肯定是近墨者黑、一丘之貉！

——这种人不配参加恋综！反正也没有别的男嘉宾了，有点自知之明，就早点退出省得再节目上丢人了吧？

可见圈内网友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当初他们不留余力地辱骂余念念，今天就来不留余力地辱骂姜小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想来如果不是施志义当初对萧霁拿刀了，现在网上会对余念念骂同样的话。

足见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澜。

燕可可对姜小琴也没什么好感，却因为都是女孩子，所以格外关注一些。

她被秦无拉走后，有些不开心，秦无就道：“可可，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看孙修齐最近那件事，姜小琴难免遭受波及，你跟她在一起，不就会招不必要的骂名吗？”

燕可可蹙眉。

道理倒是这个道理，但是为什么听起来不太舒服呢？

秦无像是看出来她的情绪了，就又说：“可可，我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的，你年轻、不懂这个圈子里的水有多深，我要是不喜欢你，我才懒得说这些话呢。”

燕可可闻言点了点头：“也对。”

她知道娱乐圈就是个名利场，逼自己狠下了心，笑着说：“我们继续逛吧！”

秦无拿着借来的小相机，笑着说：“我给你拍照。”

燕可可往前走，走到巨大的玻璃展柜面前，里面游着一尾漂亮的大鱼。

秦无看着她，忽然笑了，凑上去小声调笑说：“可可，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有小肚子啊？”

燕可可一听就脸红了，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小肚子，顿了三秒，说：“讨厌！不理你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但是走得很慢，秦无立刻追上去安慰：“没关系的，女孩子有点小肚子很正常，我觉得很可爱呀。”

燕可可面红耳赤地“哼”了一声，笑了。

他们的一切动作全被萧霁一览眼底了。

因为餐厅在海洋馆的最顶层，萧霁一边握着金属小勺子，一边看着楼下。

看见两人的互动，微微蹙了蹙眉。

栾魏也跟着去看，问：“怎么？羡慕了？”

萧霁没什么笑意地挑起嘴角，目光没动，实话实说：“看不顺眼而已。”

栾魏一愣，直播间的观众们也一愣。

——她居然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果然是攀上栾魏的人，不一样了，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

——她看不顺眼谁？燕可可还是秦无？亏得燕可可还拿她当朋友了！

——不是，燕可可的粉丝怎么这么容易对号入座？怎么看，都是看不顺眼那个男的吧？

——哈哈哈哈哈你不会把自己说信了吧？余念念这种交际花会看不惯男人吧？

——前面的才是，做人善良点吧！之前还说人家余念念勾搭孙修齐，结果被爆出来孙修齐职场性骚扰，真的不打脸吗？

栾魏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莫名有点开心，却故意沉着脸说：“你知道你这么说，网上会有多少人骂你吗？”

萧霁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冰沙放进嘴里，淡淡道：“骂我的人还少了？”

栾魏忽然觉得萧霁在发光，那种淡淡的光晕从她的灵魂里溢出来，几乎流得满堂华彩。

她是如此高高在上，并对这些不屑一顾。

弹幕上忽然静了一下。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我好像也是曾经骂她的一员来着。

——姐们们，别被道德绑架，她自己做的事就要想到后果，哪儿有人能又当又立啊？她挨的骂又不是白来的！

栾魏看着看着，心就化成了一泉水。

周围光线暗淡，氛围慵懒，身处亚特兰蒂斯的水晶宫殿里，他也仿佛看到了水中的生灵。

吃完饭，萧霁又去走廊上逛了一会儿。

夜间，那些鱼也游得慢了，甚至更多的一动不动，靠近它们也没有反应。

萧霁凑近玻璃，那鱼儿身上的鱼鳞和条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好可惜……摸不到。

因为是个小的“回归”，所以今天的拍摄更多只是配合当地的景区宣传，拍完之后，各人上了一下微博配合宣传，就回到别墅了。

回别墅之后，众人回了房间洗漱收拾，然后节目组要求他们下来选择明天的活动。

萧霁本来都换了睡衣，但是听说要见人，她又换了一条正规的裙子下楼。

其他女嘉宾此时都穿着可爱或优雅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燕可可还把刘海用夹子卡上去了。

是故萧霁一出现，就显得她用力过猛且做作。

——真的不能接点地气吗？看看其他人，就她妆？就她要打扮？就她是女明星有包袱？

——真是没眼看了，这也太装了吧？

但是如果此时相机推近一点，观众们就会发现，萧霁其实并没有化妆，那些说什么“伪素颜”和“心机”的，全都不存在。

她只是不想穿着睡衣出现在镜头里罢了。

栾魏此时正瘫在沙发上，用小号和萧霁的黑粉厮杀，看见萧霁出来，就把手机关上了，还往旁边挪了挪，用眼神示意她坐在旁边。

萧霁坐下了。

节目组宣布了规则：“这里有几个备选的活动，请先投票，如果意见统一就确定，如果意见不统一，就通过一个小游戏来决胜负吧。”

桌面上放着几张卡片，分别写着“骑马”、“温泉”、“看海”、“拳击”等。

燕可可端详了一下，说：“今天我们已经去了海洋馆，这个看海我觉得就没必要了。可是骑马和拳击我都不会，那我选温泉好啦！”

别的一听就是体力活，唯有“温泉”两个字看起来就放松，而且拍节目也不至于丢脸，不少人都想选这个。

俞月说：“那我也投温泉一票。”

栾魏扭头问萧霁：“你想做什么？”

萧霁一扫那几张纸片，说：“骑马。”

栾魏微微挑眉：“你还会骑马呢？”

萧霁又不搭理他了，栾魏就说：“那我也投骑马一票好了。”

还剩下两个男嘉宾和姜小琴没选，镜头扫过去，姜小琴低着头，说：“我弃权，什么都可以。”

于是剩下秦无和尹子墨对视了一眼。

秦无说：“既然可可想去泡温泉，那我也投温泉一票好了。”

尹子墨大概是有点马术在身上，想展示展示，说：“我想去骑马。”他抬头看向工作人员，“那我们现在平票了，怎么办呢？”

工作人员答：“要么姜小姐选一个？要么就分两个小组来小游戏比赛吧。”

最终姜小琴还是弃权了，借口说自己不太舒服，又上楼去了。

她这副“消极工作”的样子当然更被群嘲。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啊？

——现在的女明星能不能有点自尊？看她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我真的来气

——要是消极工作还不如别来了，人家节目组又不是做慈善的，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啊。她这种人真的能有粉丝吗？

如果姜小琴有个靠谱的经纪人，现在就会用专业的手段完成公关，安慰她改变状态，甚至让事业更上一步。

但是可惜，不是人人都有萧霁那种好运气，她是戏曲传承人进圈，签的公司不好，也没分到一个靠谱的经纪人。

如果不是她这种安静的性格，估计也不会被《我们恋爱吧》的制作人看上——燕可可古灵精怪、俞月高雅温柔、余念念“作怪”，她只有安静，才会显得节目比较好看。

但是可惜了，她性格柔软，说难听点就是怯懦，而怯懦的人……在圈内走不下去。

姜小琴捧着手机，上面全是辱骂她的评论。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报以那么大的恶意，但是她不敢问、不敢说，于是只能逆来顺受了。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了，眼前变得模糊一片，越是难受，她越是想看，就像是在自虐一般，越是鲜血淋漓越痛快。

不知怎么的，姜小琴就想到了余念念。

她和余念念这几天并没有什么交集，也根本不算熟悉，但是，就是忽然想到了。

当初骂她的人更多吧？这些人，只会说得更加难听、更加刺耳。

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人？究竟内心得强大到什么程度，才可以面对别人的质疑声毫不在意。

她在余念念的身上只看到了坚定。

——坚定，且毫不迷茫。

大概娱乐圈内，只有这种人才能走下去吧。

楼下，几人分成两队对抗。

但是萧霁坐在这里，她要想动点什么手脚可太容易了，在镜头前也有恃无恐。

于是最终定下来的活动是：骑马。

而且萧霁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作弊。

拜托，她可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想骑马，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萧霁拿着那张卡片看了看，忽然浅浅笑了一下。

栾魏觉得有点惊奇。

萧霁想到了曾经，在大禹。

父皇不让她骑马，“公主就该琴棋书画，而不是要骑什么马，难不成战事起，还用得着你一个女儿家去打仗吗？”。

但是她喜欢，于是她的皇兄就带着她，偷偷溜出宫，到野郊的林子里去。

她当时觉得林场好大，比整个皇宫加起来都大。

她骑着一匹白马，林间山风涌动、翠绿如盖，耳边全是奔涌而离她远去的三纲五常、礼仪繁琐。

身边没有别人，只有她的皇兄。

他会站在那里，从不啰嗦她要注意安全、又或者是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他只是靠在一棵树上，随手拽下来的树叶，吹啊吹，吹着她不曾听过的、与宫内雅音迥异的民间小调。

然后在日薄西山或黎明之际，让累得不行的她坐在马背上，自己牵着缰绳走在前面。

同时，他会在这个时候许诺下一次来的时间，并且从不失约。

后来皇兄做了皇帝，登基之后，再也没有人管她了。

她离经叛道，却只去过那个林子一次。

记忆中的林子不知何时变得那么小，也再吹不到曾经自由的风。

“萧霁？”

有人叫她，萧霁回神，客厅里的人都散了，摄像机也撤走了，只剩下一个栾魏坐在她身边。

关了主灯，只有客厅吊顶里的氛围灯，周围的空气的流速好像都慢了起来。

栾魏坐在其间，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栾魏稍稍靠近问，“你怎么哭了？眼眶这么红……”

萧霁深呼吸，向后仰，仿佛借着这个动作穿上了平日里刀枪不如的盔甲。

她然后一秒钟后看向栾魏，栾魏：“？”

萧霁说：“你看错了。”

栾魏眨眨眼睛，发现萧霁那双眼睛确实如平时一样，甚至还要更加冰冷。

于是栾魏说：“呃，好像是我看错了。”

萧霁垂下眼睛，就想站起来上楼。

栾魏拉了她一下，说：“等等。”

萧霁回头，栾魏说：“我把心动短信发给你，你把你刚刚在想什么告诉我，成么？”

萧霁没说话，栾魏继续说：“不会吧？这么划算的买卖你都不做？你知道想要我心动短信的人有多少吗？”

萧霁礼貌地抽出手，然后礼貌的用眼神说：与我何干？

栾魏不依不饶，两人对峙，然后栾魏终于一掏手机劈里啪啦按了半天，接着萧霁就听见自己手机响了。

她看也不看，栾魏举手投降：“算我输，行了吧？”

萧霁矜持地抬了一下下巴，走出去，爬楼的时候忽然回头，说：“我的过去，如果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栾魏本来瘫在沙发上，又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听见这话，瞬间满血复活。

他长腿一跨，几步追上去：“什么叫有机会？什么叫有时间？择日不如撞日，我看……”

回答他的是一声“砰”的关门声。

萧霁坐到床上，想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按照节目组的规则，她也需要发一条心动短信出去，矮子里面拔高个，萧霁也发给了栾魏。

发完，萧霁躺到了床上，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三秒，才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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