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情怀如诗
是夜。
月光如水般洒在大地上,清风徐徐,让玄青的夜色少了一丝酽墨,多了一种朦胧的美。
嬴玉坐在凉亭处发呆,手握玉盏,对着月亮喃喃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一袭紧身黑衣的李诗诗似乎在巨大挣扎中,悄然无息的来到嬴玉身旁。
看着平素强大自信、无所不能的嬴玉,此刻有种说不出的萧索和寂寥,那种人在高处情孤独的孤寂,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诗诗没来由的心中一疼,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道:“九公子,诗诗听了一个故事,柔肠百转夜不能寐,可否为我解惑?”
“你说?”嬴玉从幻境中赫然清新,看向诗诗眼角的泪光,心中大惊。
“这个凄惨的故事,心中堵得慌,想了几天都没想出答桉。
在大秦灭国战争期间,有个男孩是燕国的王族,他的父母,家人,亲人皆战死了,全都死于大秦。
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后来被隐世宗门收留,姑且,叫这个男孩为月。
月逐步在长大,文武双修都颇有造诣,在宗门的斡旋下,渗透进了大秦,甚至成了一名贵族。
从小的耳濡目染,宗门训练,让月的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复仇,复国。
后来,月发现天下一统之后,少了许多战争。
但自负的秦皇却驾驭着大秦这架战车,激进狂飙,穷兵黩武,大兴土木,让大秦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尽管如此,只要大秦有始皇在,是不可战胜的。
但大秦一定会崩塌,而且是自己透支而死。他无需复仇,只需等待秦皇驾崩,天下自会分崩离析。
而秦皇将给九州留下一笔丰厚的遗产。
蛰伏的各大势力只需等待秦皇驾崩,便张开血盆大口,瓜分秦皇留下的一切。
月也在时时刻刻的积蓄着自己的力量,将趁乱复国。
只是,这个国家再次发生了奇迹。
苛政改了,赋税减了,不打仗了,甚至开始推行人才科举。
甚至,面对原本的敌国,韩赵两地发生灾情,如同对待子民般,正积极组织救灾。
如此这般,大秦不仅不会倒下,甚至只需几年,大秦将坚若磐石,复仇似乎遥遥无期,月极为迷茫。
最为悲剧的是,月,居然爱上了一位屠灭他家族的仇人之女。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举刀,杀了爱人。
月,被折磨的痛苦万分,每日都在煎熬中度过,他滔天的冤屈和仇恨,倾尽渭河之水也洗刷不尽。
莫说没有机会颠覆大秦,就算颠覆了又将如何?天下将再次分崩离析,战争兵戈不断,又有无数的家庭将重复月的悲剧。
如果换做你是月,你当如何对待这场仇恨?当如何面对心爱的女子?”
李诗诗哽咽艰难说完,居然流下一串清泪。
……
“难道,那个男子爱上你了?他敢觊觎我的诗诗?”嬴玉愕然问道。
看着诗诗满脸憔悴,如同被狂风肆虐的嫩芽,娇弱无助,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呵护。
“啐……我才不是你的……再说关注点不是这里。”
诗诗脸上一热,解释道,“我只是听了一个故事,觉得造化弄人,这个少年实在太惨了。”
艰难的说完,似乎精气神也抽干了,螓首轻轻的靠在嬴玉的肩上。
这些日子,李诗诗痛苦不堪,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师父劝告,如果怀春于嬴玉,将是一种灾难,理性的她不敢飞蛾扑火,小心翼翼围合着的那一片感情的堰塞湖,将其永远沉睡。
奈何?似乎天上地下,让她无处躲藏,无时不刻的在冲击那道脆弱的堤坝。
回到李府家中,听到的是嬴玉。甚至太公、父亲碎碎念,因为嬴玉,冯浅浅已成为大秦第一个女官,分明带有责怨。
到了师父哪儿,说的也是嬴玉,几人一遍遍的分析着他的一个个传奇,整日纠结着杀还是和。
来到甘泉宫,更是直接面对嬴玉,被他一个个奇思妙想所震撼,原本一汪平静的春水,一次次荡起涟漪。
不知何时,一条小鹿闯了进来,开始还小心翼翼,现在是整日在心原撒欢。
甚至,幻想着两条小鱼你追我赶的打架场景,彻夜难眠,燥热无边。
不知不觉中,她的心中满是嬴玉的影子,挥之不去,她分不清这是慕艾,还是爱慕。
那不是一见钟情,那太肤浅。
更不是日久生情,那太苍白。
她更喜欢用惊鸿一瞥、浮生若梦表达自己的心境。
爱慕中的男女喜欢眉来眼去,她呢?经常安静的躲在一旁,只为偷看他一眼。
她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接到的钜子令是击杀嬴玉,当如何?嬴玉所为一切,皆为大济苍生,乃圣人般的存在啊?!
自打记事起,接受的便是兼爱和非攻,墨家绝非邪门歪道,哪怕理念与大秦不符,毕竟是名门正道。
为了私欲,杀害一个处处拯救天下的神之使者?尽管他是仇人之子,但他并没有参与灭国战争啊?这是她对嬴玉难以生恨的理由。
哪怕让她下手刺杀天真烂漫的阴嫚,她都做不到,毕竟她是善良的。
……
“诗诗,你太善良了,居然为一个故事,多愁善感,潸然泪下。”
嬴玉轻叹一声,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
思维的惯性,让他根本没想过,如果故事中的少年月替换成诗诗,这个故事将何等的精彩?更不可能怀疑她的身份,她可是李相之孙女啊!
“不管我是否是皇子,此问题如果看大义,当放下!
如果纯属私怨,对上大秦这庞然大物,如同蚍蜉撼树。
唉,如果杀一人,是犯罪。
如果杀一人,活百人,应为善举。
如果杀一人,活千人,他是英雄。
如果杀一人,活万人,他是圣人。
大秦灭了六国,并非灭了六国的黔首,仅仅灭了王权势力,但带来天下的止戈。
那个少年月,不知是否能做到放下,毕竟血海深仇。
但,如果换做我,这仅仅是执念,极有可能放下。
然后,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送你一段话吧。
凡有所相,皆为虚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嬴玉的话,诗诗尽管似懂非懂,如同一道闪电在诗诗脑海划过,驱散这脑海中的雾霾,原来,所有的怨念,都是虚妄,而自己居然在逃避内心的渴求与真实?
被折磨的心力交瘁的诗诗,暗叹,“我也该放下啊?!
我只是个弱女子,我不想,也无力承担如此大的责任,我只想过正常女人的生活。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似乎想明白了,也抽干了力气,支撑不住的身体,柔弱的倒在嬴玉有力的臂弯中,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放松迷醉在雄性的气息中。
“我被这个故事折磨太累了,现在释然了……”
微阖的双眼泪光点点,醉眼迷离,娇艳欲滴的嘴角微扬,月光下,细碎皓齿绽放出玉莹的光彩。
嬴玉情不自禁,颤抖的指尖在诗诗桃腮杏脸划过,轻轻的拂去被夜风吹得凌乱的青丝,温柔的拭去眼角的泪珠。
在嬴玉的眼中,诗诗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无比,极其有主见,如今被一个故事折磨的如同癔症,憔悴不堪,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玉……我好累啊!”
诗诗微阖的双眼闭上了,如同一团云彩遮住了月光。
当听到嬴玉加重的呼吸,浓翘乌黑的弯睫,如排扇般不安的簌簌轻颤,柔荑不由自主的紧握,樱桃小口半阖,颤栗的声音,如同颤栗惆怅的心,期待中又有一丝忐忑。
来吧,燃烧吧,一切都是虚妄,温暖的怀抱却又如此的真实!
哪怕明日,如果我杀你,我绝不会独活,让我放肆活一把吧!
“居然有反秦野小子觊觎我家诗诗?”嬴玉想到这里便极其不爽,“哪个王八蛋要给老子戴绿帽子?先品尝了这果冻红唇再说!”
一切,似乎是顺其自然。
先是春风化雨,然后骤风暴雨,诗诗筑起的堰塞湖决堤了,压抑的情感一旦绽放了情怀,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炽烈更执着。
“这里本公子盖章了,便宣誓了主权,以后只能属于嬴玉!”
“嘤嘤……让你安慰奴家,你怎的夺去了奴的初吻…….”诗诗娇羞无比,似喜含嗔。
“现在有力量了吗?”嬴玉轻轻的咬着耳朵道。
“玉……我的玉,我的心不再惶恐,我的世界溢满了幸福、快乐、甜美。我愿意时间就此定格,直到永恒。”
……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静谧与美好。
“好啊!我说到处找不到,你们居然躲在这里,玩小鱼打架?”
尉狸儿神出鬼没的出现了,看见这一幕,不禁杏眼圆睁。
“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尉狸儿双手捂着眼睛,却从大大的指缝中好奇的看向二人。
李诗诗如同受惊的小鹿,弹射而起,捂着羞红的脸,蹒跚而去。
“诗诗别走啊?!小鱼打架好玩吗?”尉狸儿促狭道。
“啐……”诗诗一个趔趄,“他骗我说,他的嘴是甜的,你千万别信!”头也不回,翩跹而去,羞红的脸上洋溢的幸福,嘴角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
这些日子以来,李诗诗几乎没有睡个好觉,估计,今夜的梦都是粉色的。
……
“你骗她说,你的嘴是甜的?她那么聪明的人儿,居然信了?”尉狸儿上下打量,一脸鄙夷。
“你怎么来了?想我了吗?打扰别人的好事是不礼貌的!”嬴玉一脸嫌弃。
“呸!我找你干啥来着?”尉狸儿挠着脑袋思考着,“你便是如此,把诗诗的智商拉低为零的吧?!”
???嬴玉。
“哦……对了。”尉狸儿道,“我们在城门楼方圆五里布下了口袋阵,今夜你不是说要亲自去抓老鼠吗?”
“我的直觉,赵高一定会出手的。现在距离宵禁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如果换做是我,将在宵禁期间出手。”嬴玉道,“我再等两物到位,今夜便去捕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