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清晨西护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准备出发,刚跨上马背,就见魏学观连官帽都未戴稳急忙跑了出来。
“等一下!等一下!!”魏学观手上拿着张信纸,一把扯住了西护袍子“湘雪不见了!”
“怎么回事?”
“今早我发现她留了封信,说是想跟着你一起去找顾大人,但知道我不会同意,就昨晚偷偷跑了。”魏学观急得满头大汗,湘雪孤身一人又是女子,现在到处都这么乱,就凭她那点只够打打小贼的本事,真遇到了流寇可怎么办呐。
“你先别急”西护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信里的意思她应该也是往大同府方向去了,我尽快去追若能追上,我便飞鸽告诉你。”
“那就拜托阿护兄弟了,魏某真是惭愧什么事都要你帮忙,真是感激不尽,以后若兄弟有什么地方用得到魏某,也请尽管开口,魏某定然义不容辞。”魏学观朝西护恭敬的行了个礼。
西护点了点头“魏大人言重了,在下也只能尽力而为”说着策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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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晚霞很美,尤其是站在山上看,大片的红云像是美人喝醉时的脸庞,薄烟般的红晕令人沉醉。随着暮色的下沉,慢慢的嫣红逐渐加深,又渲染成了粉紫色,如烟如梦,悄悄地追随着落日一起藏进了另一个世界里。
西楼被这美景所淹没,呆呆的看着,连顾宵站在身后也没有察觉。
“晚霞真美啊!”西楼不自觉赞叹不已,若是以后的日子常常能如此平静的欣赏晚霞,而不是天天疲于奔命,提心吊胆该有多好啊。
“我倒是觉得夜晚的月色更美些。”顾宵放下已经处理好的野兔,蹲下身子,开始摆弄着地上西楼拾来的枯柴。
“唔,月色虽美,但它与绚烂似锦的晚霞相比太过冷清寂寥,世上之人大多喜欢轰轰烈烈,甚少有人能受得住漫长的孤独冷清。”
顾宵点燃火堆,支起木架,慢慢熏烤着串好的兔肉,抬头看了眼已经完全消失余晖说道“霞光虽然绚丽但就算没有了,太阳也依然耀眼,但黑夜若没了月色,那它便会一无所有,比起漫长的孤独更可怕的就是什么也没有。”
“……”西楼愣住了,自己一直感觉顾宵的眼睛里很空,毫无生气的空洞,无欲无求,但只要是人怎么可能做到无欲无求呢?还是说……他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
西楼挪了挪身子靠近了点火堆,天色逐渐昏沉,山里的凉风着实有些冷。
西楼看着专心致志烤肉的顾宵,不禁好奇道“顾大人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同知,且文武双全,就连狩猎烤肉都会,小时候应该很刻苦好学吧!”
顾宵加柴的手顿了一下“嗯,父亲严厉,男子本就应刻苦些。西姑娘小时候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吧。”
哎,她自己也想知道小时候是怎样的,可惜别说自己的记忆了,就连这具身体原先的记忆也非常模糊,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水一样怎么也看不清。
“一年多前我得过一场大病,病愈后以前的记忆就都不太记得了。”
顾宵有些惊讶,难怪她有时会发呆许久,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唯一的父亲不久后也撒手人寰,那种感觉应该很彷徨无助吧。
西楼见他神情担心的看着自己,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不记得也好,说不定以前有许多不开心的事,再者说小玉和嬷嬷她们对我可好了,又吃喝不愁的,失点忆也没什么。”西楼转而打趣道“不如顾大人说说你小时候吧,你会的这么多肯定从小就很厉害,应该有许多趣事吧?”
顾宵沉默良久,面前火光摇曳,时不时腾升而起的火焰吞咽枯柴后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忽明忽暗的,让西楼有些看不清此时他脸上的表情。
“母亲早逝,父亲…很严厉,十分注重武艺,所以小时候都在苦练武功,很是枯燥没什么有趣的事。”
“………抱歉”自己好像挑了一个不太好的话题。
“无妨,西姑娘不必如此拘谨一直喊我大人,叫我良夜就行,这是我的字。”顾宵勾勾嘴角并没有在意被勾起的往事。
“良夜,美好的夜晚,真好听。”能起这个名字的人肯定是个很温柔的人,西楼点点头笑道“那你也就跟在村里一样喊我小楼吧,总姑娘姑娘的叫听着怪别扭的。”
两人相视而笑,这深山的夜晚好像也没那么冷。
阵阵肉香扑鼻而来,顾宵从包袱里掏出一竹筒撒了些粗盐在上面,拔出腰间的匕首,反手一剜削了片兔肉递给了西楼。
“烤好了,吃吧。”西楼接过肉,看着他一旁的大包袱“这盐……?”
“走之前我用银两在村子里换了盐巴、棉毯等物,山里坏境恶劣,总要准备着些。”顾宵干净利落的将兔肉全部片了下来,摞在事先备好的干净树叶上,往西楼面前推了推。
西楼感觉自己像个累赘一般,什么都想不到,若是没有顾宵自己一个人逃难的话,怕是没有两天就会死山里吧。
之前自己在雾岚山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西楼一脸崇拜的眼神看着顾宵“顾大人不,良夜,你想得真周到,幸好有你在。”
顾宵看她眼眸发亮的样子,有些好笑“别忘了我是锦衣卫,风餐露宿早就习惯了,熟能生巧罢了。”
“我还以为你身为同知不会做这些呢。”
“哪有人生来就是同知的,都是从小旗做起的。”
“吃了很多苦吧?”
“………”顾宵嚼肉的嘴巴顿了一下,又继续咀嚼了起来“还好”。
忽然顾宵将食指按在唇上,示意西楼噤声,迅速把火堆扑灭后,用杂草和沙土盖住了灰烬。
拎起包裹挂在马背上,松开马绳,又将马匹往密林方向驱赶而去。而后,一把抱过西楼腾空而起,悄声落在树上,借着夜色和树叶隐藏了起来。
“怎…怎么了”不是太粗壮的树干上位置有限,被迫窝在顾宵怀里的西楼有些紧张,小声问道。
“嘘,有人来了。”顾宵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灼热的鼻息呼到西楼的耳朵里,令她更加手足无措,耳尖慢慢红了起来。
这荒山野岭的又是晚上,谁会没事到这来,难道是流寇,不对呀,流寇跑这来干嘛?
西楼伸了伸脖子也学着顾宵的样子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是流寇吗?大晚上的他们来这干嘛?”
这么近的距离,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扑面而来,喷在颈脖处的温热气息让顾宵有些不适,稍稍转头下颚就碰到了她光洁的额头,顾宵突然感觉连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些“还不确定,不过听脚步人不多”,顾宵的喉结不自觉的上下动了动,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