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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舆论战

凌文冲看看桌子上的那封信,再看看光着膀子的乔意,差点把一口银牙给咬碎了。

真是作孽啊!自己莫非有一辈子挖了对方的祖坟吗,让他这样三番两次的戏弄自己。

看乔意还在发愣,凌文冲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还不把衣裳穿好。”

“哦,哦哦!”乔意衣裳穿的麻利,不多时就弄好了,又成了个姿态翩然的美孔雀。

美孔雀小心翼翼的把脑袋凑过来,“你是觉得我不该替表妹送信吗?”

时人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严格来说,这样私下里传递书信实为不妥。

可凌文冲不一样,他在男女平等的世界里待过一辈子,对这些反而看得很淡,只要不损女子的清誉,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是没有问题的。

凌文冲看着对方可怜巴巴的神情,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太过了些。

“不是这个问题……你以后送信还是装在匣子里吧,你这样从怀里掏信,恐怕要吓死不少人呢!”

乔意不懂,“这有什么吓人的?”

凌文冲心中转了三百个理由,可一个都说不出口,难道他能说自己以为乔意是个女子,还因此想要娶了对方?

最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揉着额角叹了口气,道,“你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乔意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他把桌子上那封信推到凌文冲面前,“这我表妹写给你的,你看看吧。”

凌文冲在乔意期待的目光中拿起了那封信,到手后才发觉比眼睛看到的还要厚,沉甸甸的,都能当成一本书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厚?我跟你说,我都快要被它压坏了,又硌、又重、又热,特别难受……”

“所以才想了那么个馊主意?”凌文冲打断他的话。

“主意是有点馊,可那不是没有办法吗?袖子里也放不下,只能揣到怀里。”乔意离得近了些,笑得贼兮兮,“女子的笔迹,到底还是不好让外人看到的,不然我就直接拿在手里了,何必这么麻烦?”

凌文冲之前一直觉得乔意太过于粗鲁,性子太直太野,直到这句话才真正让自己上了心。对方或许跳脱、直白、有点傻,但这些都不能掩盖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这才是最最珍贵的!

“行了,坐下吧。”凌文冲看了看对方的穿着,“信都拿出来了,你不减两件衣裳吗?穿那么多。”

乔意这才发现,“是哦,是有点热。”

于是又开始解衣裳了,凌文冲这一次倒没有回避,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一会儿我给你找块包袱皮,你把不穿的都放在里面,走的时候好带上。”

趁着乔意换衣裳的空档,凌文冲干脆撕开信封,拿出信纸看了起来。

厚厚的一摞纸打开后,才发现里面放的不是一篇篇字纸,而是一张张小画,怪不得那么厚。

纸是上好的宣纸,墨也是好墨,看得出来画画的人很用心,只是上面的笔触嘛有点拙劣,只比刚开始学字的孩子好上一些。不过里面的内容却十分有趣,搭配着下面的文字说明,看得凌文冲一边摇头一边笑。

乔意一直想看看信里写了什么,穿好衣裳后,急忙把大脑袋凑过来,只看了两眼就捂着嘴乐开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搞幺蛾子,要是真老老实实写那么厚一摞,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

凌文冲少年秀才,又是书院先生们的高徒之一。他什么眼光啊,看到画的第一眼就把蒋婧努力遮掩的东西看了个底掉。

都说看字识人,这字的架构、力度、风骨,都与写字人的学识涵养和性格气质息息相关。能把字写成这样,说她会读书都是在骗人。

凌文冲笑睨了一眼乔意,明知故问,“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不会写这么多?”

“当然是因为她写不了啊!”乔意笑的得意忘形了,被凌文冲这么冷不丁的一问,一下子秃噜了。

凌文冲看着对方捂着嘴可怜兮兮的样子,“行了,别捂了。从看到信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没怎么读过书,你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乔意打量着凌文冲,没从他脸上看出鄙夷来,这才把手松了松,从侧边开了一条缝隙,不相信的问:“真的?”

凌文冲一边看剩下的几幅画,一边解答乔意的问题,“当然是真的。你听说过‘看字识人’吗?”

“没有,我只过听观棋识人。”

“道理是一样的。”凌文冲也没给他解释怎么个一样法,只告诉他,“回去告诉你表妹,就说她很好,不必自嗟自叹,别人有的优点她没有,她有的优点别人也没有。她是独一无二的,没必要为了别人的认可而束缚了自己。”

乔意努力把这番话记清楚,回去后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蒋婧。

蒋婧听着听着泪流满面,他果然还记得自己在河边说的那番话。自己当时说自己与这世道格格不入,没想到他隔着一封信便懂了自己。

这天,凌文冲正在书房里温书,就见小七神色惊慌的从外面回来,还差点被台阶绊了一个跟头。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凌文冲很少见到小七这个样子,于是问了一句。

小七把他拉到一边,看看周围没人,这才小声道:“少爷,出事了。外面都在传您坏话,话说的可难听了。”

“都说什么?一点别隐瞒,仔仔细细的告诉我。”

凌文冲上一回与三房交手,以胜利告终,刚消停了没几天,不想风波又起来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是什么事。

“之前的官司,很多人都知道其中的缘故,少爷您为太太伸张正义,都是夸您好的。偏偏这两天邪了门了,不知哪里刮来的一阵妖风,硬是说您是为了讹大房和三房的银子,设了个圈套,要不怎么太太一点事都没有,半根头发都没掉?”

凌文冲搓了搓下巴,这话传的有模有样的,也基本与事实相符,要是没人引导,鬼才不信。

单说其中一点,大房三房给凌母赔钱赔礼,这是个丢人的事,而且这样一来,也就等于大房三房承认了下毒的事,这种事藏着掖着还来不急,谁又会正大光明的说出来?

要是没有幕后之人透露消息,普通人怎么会知道?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小七继续道:“还有就是……说少爷趁亲叔叔不在家,欺负上了亲婶子,处处与她作对,事事给她下绊子,还想把针线房从她手中撬过来,都把人给气病了。”

这盆脏水泼的可真是……结结实实,凌文冲都气笑了。本来还想着慢慢筹谋的,谁知道他们这么等不及,既然如此,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小七,你附耳过来。”

小七听话的把耳朵凑过去,一边听一边点头,完了眼睛亮晶晶的,“少爷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小心点,别被人认出来。”

凌文冲对小七说的不是什么新鲜东西,放在后世只用四个字就能概况,那就是:引导舆论。

要问一个地方哪里消息最多、最丰富、流传的最快,首数三个:茶楼、酒楼、妓馆。

这三个地方都是公共所合,人流大,类型也驳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涵盖了上中下三个渠道层次。只要消息够劲爆,保管用不了一天就能传遍全城。

凌文冲让小七找了几个眼生的人,专门在这几个地方散布消息。

果然,不出三天,城里的风向又变了,再也不是“凌二郎恃强凌弱,挖陷阱坑叔害婶”的戏码了,而是换成了别的。

什么“狠叔伯欺凌弱小,凌二郎含泪忍声”,这是述说凌家二房被叔伯欺负的。

什么“欺孤寡暗下毒手,悬明镜惩治恶徒”,这是说其他两房给凌母下毒,县太爷惩治恶人的。

还有“久病床前谁尽孝?孝义二郎代父职”,这是说的前阵子凌老太爷生病,凌文冲每日在床前尽孝的。

林林总总,大约有七八条,属这三条流传的最广。

凌文冲拥有上辈子的记忆,深谙其中的门道,他洞悉了老百姓的心理,打造出了“悲惨”、“断案”、“孝顺”三个热点。

其中的事例虽稍有夸大,可也是实事求是,经得起推敲。这一下子打得幕后黑手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准备反击的时候,早已大势已去,遍地都是凌二郞的天下了。

凌文冲一个拥有着上辈子记忆的人,打舆论战他是强项,以前不做无非是没有撩拨到他的须毛,还真把一只饿虎当成病猫了?

随便翻翻记忆,把“秦香莲告状”的戏拆上一拆,就够背后的人喝上一壶的。

“少爷,少爷。”小七笑得见牙不见眼,颠颠的跑过来,“素云姐姐让小的给您传一句话,说是这两天东院那边天天都能扫出一筐的碎瓷片子,这会儿府里都供应不上了,正四处找人买呢!”

这就对了,凌文冲心里想,若自己花心思弄出来的动静,幕后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自己才要担心呢!

“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吞吞吐吐的?”

小七踌躇了一下,蹍了蹍脚尖,“蒋姑娘担心您,约了您在八珍楼见面。”

蒋姑娘凌文冲知道,可八珍楼在哪里?

“就是您被乔少爷拿花生砸了的那个。”小七以为凌文冲没想起来,连忙提醒。

凌文冲经小七一提也想起来了,除了乔意的花生,他还想起了两个大傻子在隔着门对峙的事。

这真是一辈子的黑历史,想忘也忘不掉,凌文冲一头黑线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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