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南下
不说凌文冲这边怎么个不舍,单说武定候府那边,接到长青送过来的消息后,武定候先是大喜过望,然后是心生怀疑,总之一颗心忽上忽下,磨人得很。
不是不想念自己的儿子,而是这样的消息他已经接到的太多太多。
两年的时间,光是来报信说是找到了人的,没一千也有八百。一开始武定候是抱着一颗焦急而又喜悦的心亲自上门的,但每一次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一颗慈父之心在这真真假假中不停消磨,刻上一重又一重伤痕。只两年的时间,武定候的鬓边便长出了华发,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长青这个大夫与武定候府颇有渊源,受过上代武定候大恩,出师后曾多次上门问过诊,与现在的武定候也是相识的。
武定候把长青捎过来的信件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终于在字里行间发现了不同的东西。
“……有幸在中秋月圆之夜窥得双月争辉之相,一为皎洁圆月,一为血红弯月……”
血红弯月?血红弯月?
武定候把这四个字默念了好几遍,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儿子身上的那块胎记吗?红色的,像一轮弯弯的月亮。
他猛的站了起来,带起了一阵风,差点把桌子一侧的烛火给吹熄了。武定候心中一紧,忙用颤抖的大手把烛火护住,待那点萤豆之火慢慢缓了过来,重新燃亮,这才重重的呼出一口粗气。
找到了。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躯的重量,武定候重重的跌回了椅子里,他看着烛火半晌,然后低着头笑了起来,笑声在室内萦绕,喜悦中带着伤感,悲愤中带有希望。
窗台下的猫正在攀折花盆里的花枝,被这笑声惊得“喵呜”一声,忙不迭的跑走了。
杨管家听到小厮的传话,急急的来到武定候院子里,见书房的烛火亮着,知道武定候在里面,直接敲响了房门。
“进来。”
杨管家走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还没开口,就见武定候递过几张纸来,“这是长青从渠州送过来的,说是找到了越儿。”
杨管家还没反应过来长青是谁,就听到了武定候后面的话。
“大少爷?”他忙把纸接过来,凑在灯下仔仔细细的看完,完了眉头皱了起来,“这信上的话,可信吗?”
“应该可信。”武定候心中的着强烈的直觉,他几乎认定了信上所说的这个孩子就是离家两年多的儿子。
杨管家纠结了一番,才道:“小的当初也带人去过渠州,找到了把少爷带走的婢女芸香,可当时芸香已经死去多时,大少爷不知所踪。小的在渠州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大少爷的踪迹。”
杨管家指着信纸上的一处对武定候道:“纸上说大少爷在凌家待了快有两年,小的记得当时查看芸香的死亡卷宗时,也查了人口失踪的卷档,当时确有凌家人捡到了孩子来报案,孩子的年岁也与大少爷对得上,可那孩子之前就已经没了。为此,小的让程三程六几个夜探凌家,发现确如传闻所说,那孩子真真切切的已经不在了。”
武定候的脸色极为难看,杨管家不忍心往下说,可也不敢瞒着,只得继续道:“为了确定真伪,第二天夜里,小的带着几个属下,去了凌家的坟地,找到了那个孩子的墓……里面的确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童。”
武定候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定定的盯着杨管家,“这话你怎么没说过?”
杨管家苦笑了一声,“当初老爷病得厉害,老夫人让小的瞒着,是以小的才没敢说。”
武定候瞪了他一眼,看得杨管家头皮屋麻,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那孩子……”
“那孩子不是大少爷。”杨管家见武定候转了话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道:“身量不足,也没有大少爷高。”
武定候伸出手来,杨管家忙把手中的两张信约递了上去。
“依你看,这纸上所述,真还是不真?”
杨管家带人去了一趟渠州,只找到了一个被谋财害命的婢女,算是无功而返。此时武定候问他现在的这个大少爷是真是假,他哪里敢回答,嗫嚅了半晌,才道:“小的带人去渠州是一年前,纸上说大少爷在凌家待了快两年,说实话,小的也不知道这纸上的话是不是真的。”
杨管家虽说的是“不知道真假”,但内里的意思无不是在否定,就差没指着长青的鼻子说“骗子”了。
武定候定定的看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凶厉之气,唬得杨管家大气也不敢出。
“真或不真,总得去看看,倘若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那也是天佑武定候府。”武定候一锤定音,将杨管家腹内的其他话堵了回去。
武定候敲打了杨管家一番,这才放他离去。
拿着两张信纸左看右看,他总觉得这次不会有意外,这个孩子就是他失去的孩子,不然怎么解释“弯月”两个字。
与此同时,凌文冲也在询问长青,“这两年,找去武定候府的人真有那么多?”
“可不是,几乎每天都有好几个,每一个去的人都说找到了小少爷,可每一个都不是真的,为此,武定候府没少往外撒银子。”
“小悦儿身上有那么明显的胎记,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混水摸鱼的人?”凌文冲不解的问。
这些高门大户的内部隐秘,凌文冲这个小乡绅之人生出来的人怎么会懂,长青给他解释道:“越是世家大族,涉及的隐秘和利益越多,为怕有人李代桃僵,是以有些东西是秘而不宣的。”
“就用小悦儿的事来说,若是把他身上的胎记宣扬了出去,若是有人在同样的位置刺了同样的图案,然后带着人上门认亲怎么办?”
凌文冲一点就透,马上明白了长青话中的意思,“现在时间还短,长相还能认得出来,要是过上十几二十年,待人长大了,容貌长开了,再上门认亲的话,谁还认得出来是真是假?以一个人尽皆知的胎记作为认亲的凭证,是有些儿戏了。”
“正是如此。”长青感慨了一番,“武定候府来者不拒,哪怕不是小少爷,只要人送去了,一律不会亏待,少说也会给上几两路费。这样做,一是想要大海捞针,万一那些孩子中就有小少爷呢。二是……”
“二是想给小悦儿一个活命的机会。武定候府势大,若拐了小悦儿的人怕了对方的势,必然不敢加害。若拐了他的人贪财,说不准会带着小悦儿去京城碰碰运气。”凌文冲道。
“正是如此。”
武定候想要出京,有些不容易。京郊倒是可以转一转,但南下渠州,没有圣上允许,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是以这两年,四处寻人的是杨管家,还有程一程二程三他们。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渠州因为地动和瘟疫的事,牵出了一件大事。事关国本,圣上正打算派人去渠州,武定候想要争取一下。
朝堂上争论了一番,最终决定,由圣上的叔父平王带头,武定候为辅,一起南下公干。
大队人马行进得慢,旨意六百里加急先一步到了渠州。
县太爷和县衙一干人等接到旨意后,全都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一边要忙着消除瘟疫安抚百姓,一边要派人看守发现尸体的凤鸣山,真是焦头烂额,神伤疲乏。
“大人,这下好了,有朝廷接手,咱们总算能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不然这么消耗下去,我总怕手下那些人撑不住。”周俊对县太爷道。
县太爷向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满脸笑意的道:“咱们为圣上驻守一方,自然要尽责尽忠。”
说完后看向一边的周俊,道:“让你手下警醒着点,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可出什么差错,等平王来了,咱们就能卸下身上的担子了。”
这破日子总算过到头了,周俊心道,想到接下来说不准还能捞一拨赏赐,他的心又火热了起来。
凤鸣山发现了大量尸体的事人尽皆知,但出现尸体的原因县衙一直捂得死死的,除了相关人等,谁都不知道。
凤鸣山在渠州北边,横跨渠州、青州两县,山体大部分都在青州境内,只有一小部分在渠州辖地。
凤鸣山在渠州人心中一直是座废山,除了占地方外什么用都没有,倒是青州那边有人发现了凤鸣山并不是一无是处,而是一座矿山,山上都着丰富的铜矿石。
铜能铸钱,一座铜山就是一座钱山。
谁能不心动?
青州那边在两县边界偷偷采矿已有不少年头,这次地动便是由于大量火药没保存好提前爆炸引起的。
渠州这边屋倒房塌,死了不少人,青州那边的地动多在凤鸣山之下,是以完全没有损伤。
爆炸炸死了大量的矿工,又堵了一多半的凤鸣山溪水,尸体还引发了瘟疫……
若不是凌文冲神来一笔,指出了疫病的源头可能在凤鸣山,这场瘟疫还不知道蔓延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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