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求亲
这个时代以儒家思想治天下,而儒家讲究“从一而终”,因此想要鼓励寡妇再嫁谈何容易。
平王沉吟了许久便让大家散了,到最后也没有给一个准话。
凌文冲忧心忡忡的出来,站在院子里回头望了一眼,见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心情更沉重了。
本来以为这回能拨得云开见月明,谁知临到头来,才发现云层太厚,始终洒不下那一缕光辉。
唉,愁!
凌文冲的内心纠结成一个死疙瘩,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长青听过凌母的事后,就一直恍恍惚惚,见凌文冲在旁边,也顾不得地方对不对,忙凑到他身边,弱弱的喊了一声,“文冲……”
凌文冲知道长青内心的想法,乍一听到凌母的经历,怕是又惊恐又心疼吧。
与平王的答对让凌文冲精疲力尽,他无力再安抚长青的情绪,也没有多说话,只对他和乔大夫道:“时间不早了,表舅和乔大夫一起去我家里吃顿便饭吧。”
乔大夫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长青,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没有精神的凌文冲,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觉得还挺得住,对凌文冲摆摆手,“我就不去了,好不容易事情完了,我老胳膊老腿的,累得不得了,得赶快回去歇着去。”
“那行,改天我去回春堂看你去。”
回了家,凌母早就做了一大桌子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地里长的,应有尽有。
凌文冲一嗅到饭桌上的香气,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本来以为能好好吃上一顿,谁曾想……
长青和凌母的见面,整个一凄风惨雨。凌文冲隔着半张桌子,都能感觉到一波一波的压抑和苦痛,像潮水一般涌过来。
他本就心情不好,又这阴惨惨的气氛一压,更是牙疼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凌文冲参与牛痘的事瞒不过乔意,他一直哨探着凌文冲这边,见他从平王处回来,忙不迭的跑了过来。
“唉,怎么样?”乔意急得像个猴似的,连椅子都坐不住,眼珠子一个劲的围着凌文冲转,见他坐下来,忙把大脑袋凑过来,眨巴着眼睛神秘兮兮的问:“这次收获可不小吧?嘿嘿……我都听我姑父说了,你这次的功劳可是头筹,咱圣上可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凌文冲一边听着乔意叨叨,一边慢慢的咬着一块枣泥山药糕,吃一口糕配一口水,不偏不倚。
乔意等着他回话,凌文冲却在一心一意的吃东西,吃完了一块不算,搓搓手指,不紧不慢的又从碟子里拿了一块。
乔意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不解的问:“你也不是爱吃点心的人啊,这是怎么了,在庄子上憋坏了?”
凌文冲含着枣泥山药糕,含糊不清的道:“饿。”
“饿?你没吃中午饭吗?”
乔意可是听小七说过,凌文冲不到中午就回来了,怎么还饿成这个样子,难道家里没给他做饭?
“辣眼睛,吃不下。”
午饭时的氛围实在太伤眼,凌文冲只喝了一碗汤就逃了出来,此时可不是饿狠了嘛!
乔意不明白“辣眼睛”是什么意思,以为是饭桌上有什么辣味的菜熏着了对方,倒也没有深究。
凌文冲把一碟子糕点消灭完,肚子里有了食物垫底,这才有心情搭理乔意,“之前咱们一直准备的贞节牌坊的事,我跟平王爷提了。”
贞节牌坊的事乔意和蒋婧也都有参与,听对方这么一说,他的眉毛高高的吊了起来,忙问,“平王怎么说?”
凌文冲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没有表态。”
不应该啊,凌文冲是牛痘的功臣,即使为了安抚他,平王爷也不会什么态度都没有。
“当时什么情况,你仔细说说。”乔意扒拉着凌文冲,焦急的道。
凌文冲把平王的问话和自己的对答一五一十的告诉乔意,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问他,“你说,我们的打算还有可能实现吗?”
“能吧。”乔意心里也没底,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最好能实现,如果连位高权重的平王爷都没办法,他们几个小年轻就更没办法了。
过了两天,长青来找凌文冲,说是有事商量。
长青之前一直是大大方方的,这次站在凌文冲面前,却像棵小白菜似的羞羞答答,让凌文冲有点怕。
请长青坐下,又让丫鬟上了热茶,待只有两人的时候,凌文冲开了口,“表舅是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那张还算俊俏的脸慢慢、慢慢、慢慢的红了。配着蓄起的胡须,就像一点火星引燃了山林一般,十足的引人注目。
哎?
凌文冲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自己一句话的威力这么大吗?
正在胡乱瞎琢磨,就听对方吭哧吭哧的道:“文冲,我……我想……我想求娶你母亲。”
这句话像射出去的响箭,刚开始声音极大,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要不是凌文冲耳力好,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见凌文冲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长青的胆气更虚了,强忍着想躲开的心情,他努力挺直了背,眨巴着眼睛,真诚的道:“你母亲这辈子不容易,我想做她下半辈子的依靠。”
这话虽然真诚,却干巴巴的,还有些磕巴,像刚学会背文章的小学生似的,语气平平、无波无澜。
凌文冲一看他的作态就知道他私下里不知练习了多久,心中好笑,但还是绷着脸问:“怎么,我这个儿子做不了我母亲的依靠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长青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凌文冲真怕他把自己给绕晕了。
嫁母亲的事凌文冲准备了好几年,身边好几个人都知道他的打算,就连乔大夫也不例外,他还从来没想过当事人之一的长青竟是个例外。
他竟什么都不知道。
凌文冲觉得这事有些好笑,还有些滑稽,说起来,倒也算得上是意外的惊喜。
别人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到了凌文冲这里,竟然成了“凌母在手,长青奔走”。
凌文冲摸摸鼻子,暗搓搓的打算给长青设置一些障碍,让他知道凌母可是有靠山的。
“长青表舅,我母亲现在生活的很平静,也很好。”
凌文冲这话倒是实情,脱离了老凌家那一座压在头顶上的大山,凌母终于能抬头挺胸做人了,再没有人暗地里嘲讽她克夫。凌文冲和蒋婧定了亲后,凌母和蒋太太走的挺近,也算是交了一个手帕交。
有儿子可以依靠,不愁吃穿,又有地方可以走动,生活比起当初,可谓之天下地下。
长青回渠州时间不算短了,凌母的生活他早已看得明白,确如凌文冲所说,平静幸福,只是到底,还算不上圆满。
长青是个大夫,东家门进西家门出,见过的人看过的事,着实算不上少,他已经过了半辈子,有些事早就看明白了。
凌文冲已经定亲了,以后还要继续考科举走仕途,他将来的重心必定会偏移,偏移到他的小家,偏移到他的仕途。凌母如今是他的全部,将来只会是二分之一、三分之一、五分之一……甚至更少。
长青自己虽然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大夫,无权无势,可他能给凌母东西凌文冲给不了。
他能给凌母陪伴,时时刻刻。
长青把自己这番心意和想法一一剖给凌文冲听,听得凌文冲差点按捺不住自己,当场就要答应下来。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凌文冲心里,凌母的前半生太苦,他想要给母亲后半辈子的幸福。
更何况,这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若不是世情所逼,早成了一对,又怎会分开十几年。
有自己作为依靠,即便将来有个什么,凌母也不会吃了亏去。
凌文冲勉力压下心里的喜悦,装作茫然无措、不情不愿的样子,烦闷了一阵,愁苦了一阵,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表舅的话……得让我想想,不不不,不光我得想想,我还得告诉我母亲一声,不知她是什么想法。”
长青的一颗心提起又落下,落下又提起,像揣了只活兔子似的时不时燥动两分,听到凌文冲这番话,知道自己总算没有白来,对方虽没有一口答应,可也没有一口拒绝不是吗?
“哎,哎哎,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看长青语无伦次的样子,凌文冲的良心有点痛,但为了凌母的将来,他又狠了狠心,让自己的心变得硬了起来,“这事我得同母亲商量一下,表舅……”
“哎,我回去等消息……等消息。”长青咧着一张嘴,笑得像朵花似的。
凌文冲看他这个样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没记错的话,表舅不是有个女儿吗?这……”
“嗐,英子早就劝我再成个家。”长青说起女儿来,一脸的慈爱,“说起来,我们两个也是相依为命多年,以前英子在家,两人还算有个伴,自从她出嫁后,就越来越唠叨了,时不时的就要劝我一番。”
“啊?”凌文冲对刚才的问话深感后悔,这一个劝着亲爹再成个家,一个对亲娘再嫁模棱两可,一对比起来,真是有点不舒服呢。
这不知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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