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过年

吴菲菲和薛颖馨去了学校门口外的火烧铺，看到好多学生挤在火烧铺门口。

那个年代每当放假前才是学生最轻松的时候，反正要回家了，大家也就不吝啬手里的零花钱了。改善一下生活是每个学生都想做的。

那时中学都是住宿，初中是一周放两天假，高中是四周放两天假。所以家里的大人都会给孩子点零花钱。经济条件好的家庭能给孩子两三十块钱，一般的最多给个一二十。

高中的学生是开学的时候从家里送几袋麦子到食堂，订馒头吃。每天宿舍的值日生用甸子去食堂把每顿的馒头一起领回来。

那时中学的食堂条件有限，只提供馒头没有菜。学生只能从家里用罐头瓶子装咸菜到学校吃。

咸菜再咸也不能吃四周，一般家里菲大人会隔两周来送两瓶咸菜，没空送的会给孩子一些钱，让他们自己买一些。

有些老师的家属看到了这个商机，在家里烧一些加了一些肉星的芋头，白菜或者萝卜，盛到大铁盆里，放在学生宿舍外边的水泥路边卖。

想改善伙食或者没有了咸菜的学生会花两毛钱打两勺来吃。

虽然大锅菜不好吃，可是也很受欢迎，一些去晚了的学生只能看到一些菜汤了。

学生平日里只有在傍晚的时候才能出校门，手里有点零花钱的会去买一两个肉火烧来吃吃，给自己的肠子加点油水。

那时北方家家都靠种点大豆去油坊换豆油吃。在家里人非常多的情况下，家里的女人烧菜放油也很小心，烧的菜几乎见不到油花，一般像清水煮的一样。

为了孩子们在学校吃的好一点，虽然家里的母亲们把孩子们捎到学校的咸菜都用油炒过了，可对处于发育期的孩子们来说油水远远不够。

长期吃不到油水让很多孩子有大便干燥的毛病。这是学校外边的火烧铺特别火的主要原因。

那时一个火烧卖五毛钱，学生们经常去买一个或者两个解解馋。

今天的人似乎特别多，吴菲菲和薛颖馨在火烧铺外边等了二十多分钟才买火烧。

吴菲菲手头的零花钱比较多，母亲每次都给她三十块钱。

吴菲菲用钱的地方不多，因为母亲每隔两周还会送一些咸菜来。

吴菲菲买了六个肉火烧，给了薛颖馨三个，她三个，俩人边吃边往学校走。

那时的肉火烧肥肉多，瘦肉少，肉也不多，薄薄的。可是吴菲菲和薛颖馨吃的非常香。

多少年后，吴菲菲怀念的依然是家乡的肉火烧，可是再也吃不到当年的味道了。

因为那时生活条件好了，火烧铺做的肉火烧会放很多瘦肉，再也没有当年肉火烧的香味。

俩人边走边吃，还没到校门口，三个火烧就都下肚了。

吴菲菲觉得吃饱了，啥事都不是事了，和薛颖馨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上辈子每次放寒暑假都是吴菲菲的父亲开车来接她，薛颖馨自己骑车回家。

这辈子吴菲菲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上辈子在同学们聚会时，会有同学提起当年的高中生活，说吴菲菲当年是学校里有名的大小姐，当很多家庭还在为吃烦恼时，她上学已经是车接车送了。

吴菲菲不想用偏激的想法去辨别同学说这些话的意思：是看到她混的不好幸灾乐祸，还是真的羡慕她当年的生活条件。

不过确实上辈子单纯的她没有意识到她和其他同学的区别。

后来她和谢家成结婚时，即使她在结婚时没有要彩礼，婚后对他父母也是百般孝顺，可是谢家成的母亲并没有多喜欢她，反而经常找茬为难她，动不动说她家庭好，没吃过什么苦！

现在想来，吴菲菲意识到有些人的心真的很阴暗，难道因为她少年时的家庭好，生活条件好，就该在婚后被人欺辱，就该过苦日子吗？

吴菲菲想回家后和父亲说一下，以后不要再接送她，她可以像其他的学生一样骑车上学。

高中放假后就是年二十八了。每年这时候父亲和母亲都会准备很多年货。

猪肉是必须的，特别是猪头。父亲每年都会到附近的集市买好几个猪头，一些牛肉和羊肉。

那时单位还会发一些冷冻的海鱼，一般是带鱼。张桂英把鱼收拾干净，用粗盐腌在罐子里。

农村家里都会养一些鸡，母鸡一般用来下蛋吃，公鸡等着过年杀了吃。

北方年后有走亲戚吃饭的风俗。

年后先是出嫁的女儿们带着女婿孩子们回娘家探亲，然后是小辈们去姑舅姨家探亲，最后还有亲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之间互相探亲。

那时冰箱还没有流行起来，过年期间也不会有集市开，所以年后要招待亲戚的鸡鸭鱼肉都要提前准备好。

为了让这些年货保留的时间长一点，一般都是做熟了。

那时北方的冬天非常的冷，可以说是冰天雪地，放在外边的水缸在过年时经常会结一层厚厚的冰，所以把熟透的肉类放在外边放个十天半月是没有问题的。

大年二十九，吴菲菲的奶奶李兰萍一大早起来把所有的猪肉、牛肉和羊肉洗干净一起放在一个大锅里煮熟。煮好的时候，吴菲菲的奶奶经常会捞出一些来给吴菲菲和吴健飞尝尝。

吴菲菲和吴健飞看着父母和奶奶忙碌，时不时过去蹭点吃的。

那些新鲜出锅的猪头肉，用酱油拌一下非常好吃。

那时的吴菲菲觉得大年二十九是一年中最幸福的一天，可以放开肚子吃肉。

吴伟国在院子里抓鸡、杀鸡，把鸡褪了毛，收拾干净冻在屋檐下。

张桂英在偏房的小灶上炸东西。把新鲜的藕洗干净切成薄片，里面夹上肉馅，外面裹上加了鸡蛋的面糊糊；绿萝卜剁成馅和面粉鸡蛋搅拌在一起，团成丸子；腌咸的鱼也拿出来剪成一块块裹上面糊糊。把它们分别放进油锅里炸的金光，然后用一个个大瓷盆装起来，上面用油布盖好，等着吃的时候拿出来一些来用盘子放在锅里热一下。

年三十是剁肉包饺子，贴对联，下午吴伟国和吴健飞跟着村里同家族的男丁去坟地里上坟。

吴菲菲觉得每年的年三十的晚上都特别冷。不知道是不是像家里的老人说的那样，每年的年三十晚上死去的祖先都会回家过年，屋里鬼气太重还是怎么的，吴菲菲裹在被子也会冻的发抖。

她经常在春节晚会没演完已经困的不行了，回到屋里还没怎么睡着，又被家里的大人拉起来过年。

农村的年初一大家都起的特别早。一般不到早上五点，家里的大人都起床下饺子，放鞭炮，给神仙烧纸，磕头，孩子们给家里的长辈拜年，最后一家人才坐下来吃饺子。

吃完饺子，天还是黑乎乎的，吴菲菲的奶奶穿戴一新，在家等着一个家族的小辈来拜年，吴菲菲的父母去给家族里的长辈们拜年。

吴菲菲和她哥哥没人管了，他们可以去找其他的堂兄弟姐妹们玩耍，也可以回房间睡觉。

上辈子的吴菲菲对农村的过年风俗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不过让她很不爽的是年初一那天会看到家族里的长辈们。

对吴菲菲来说，她是非常不乐意见到那些太爷爷，太奶奶和爷爷奶奶们，因为他们看到吴菲菲最多会说一句：“菲菲成大姑娘了，越来越好看了。”

可是他们看到吴健飞都会脸上笑成一朵菊花：“这大孙子回来了，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家里树上结的枣子，柿子和苹果都留着呢，回头拿来给大孙子吃。”

由于今年吴健飞考上了大学，去大城市读书了，所以今年来拜年的人特别多。不仅本家的长辈们都来了，还都带了自己七八岁十几岁的孙子来，满满的一屋人，吴菲菲觉得自己都被没地方站了。

吴健飞穿着黑色的鸭绒服，蓝色的牛仔裤，黑亮的皮鞋，被带着一脸骄傲笑容的奶奶拉着给长辈们问好。

各个长辈都差不多的话：健飞真是出息了，比你爷爷，比你爸都厉害，这是去大城市了啊，那待多大啊，有我们县城大吗？你快和你兄弟说说，以后也让他跟你学，去大城市读书！”

说着拉过旁边手脚没地方放的孙子来：“要跟你健飞哥哥学学啊，你看你健飞哥哥多出息，回家跟你爸妈说去，要好好管管你们，别天天瞎疯，把心思多用在念书上。”说的孩子们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吴健飞。

吴健飞不敢露出一点不耐烦的带着笑应付着长辈们。

这让吴菲菲深深的感受到北方重男轻女的屈辱。

吴菲菲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又不敢说什么，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跑出去找村子里小时候一起玩的伙伴玩。

从那帮从小在农村长大，没有上过几天学的伙伴嘴里能听到这一年来村子里发生的各种变化。

去年吴菲菲小时候一起玩的村东头的疯丫头桂花嫁人了。是个二婚的三十多岁的男人。

吴菲菲记起桂花才十八岁，从小疯疯癫癫的，好的时候能帮父母干活，疯的时候脱光了在泥巴里打滚。

不过桂花对吴菲菲却极好，清醒的时候，吴菲菲经常和她在村子里疯跑。

桂花摘枣子、柿子给吴菲菲吃，吴菲菲也不怕她，因为吴菲菲没有见过她疯的时候。

吴菲菲不知道桂花嫁人后能不能生活的好一点。吴菲菲觉得桂花的父母把这样一个女儿嫁出去很残忍。

吴菲菲村西头的本家姑姑又生了一个女儿，已经把这个女儿送娘家来养了。

那个本家姑姑上面还有一个女儿，为了生一个儿子只能把这个女儿藏起来。

本家二爷爷家的十七岁的孙女已经定亲了，是隔壁村的一家，已经去婆家干活了，等着到了年龄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

年初二招待完吴菲菲的姑姑一家，年初三吴菲菲一家去外公外婆家拜年，和外公外婆舅舅一家吃过饭，把吴健飞送回老家陪奶奶呆几天，吴菲菲和父母回单位了。

吴菲菲越来越不喜欢呆在在村子里，儿时的伙伴越来越少，有的都已经开始备嫁或者嫁人。

吴菲菲觉得心里很难过，长大了快乐真的越来越少了，可人只能接受现实。

她想如果自己的父母当年没有读书，不是国家干部，是不是她会像村子里的那些女孩子们一样，早早的定亲结婚，生孩子？

吴菲菲觉得她该感谢她的父母，给她了更多选择生活的权利。

这么想着，吴菲菲放假在家的时间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洗衣服被单、打扫房间，还给父母烧饭吃。

吴菲菲上辈子开过小吃店，结婚后自己也学着烧菜，所以会做的菜很多，不过在这个还没有冰箱得年代，特别是大冬天能吃的菜实在太少。

还好家里有冻在屋外的猪肉，还有白菜，萝卜，干辣椒，吴菲菲想做一个猪肉炖白菜粉条和辣炒萝卜丝。

把猪肉切成薄片，白菜切块，萝卜切丝。

在锅里放好油之后，吴菲菲把肉片炒炒，放入盐，八角，白菜炒一下，最后放入水煮，等些白菜煮软了，放入洗干净的泡好的粉条，再熬一会，等锅里的水几乎没有了，香喷喷的猪肉白菜粉条做好了。

把猪肉白菜粉条盛出来，吴菲菲把锅子刷了一下，放在炉灶上，放入油，盐，干辣椒和葱姜蒜爆炒一下，再把萝卜丝放进去一起炒，萝卜丝变色就可以出锅了。

张桂英和吴伟国看到吴菲菲端上来的饭菜，都不敢相信是她做的，摸摸吴菲菲的脑袋，看看女儿是不是受刺激发高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