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符苏走向古桃的时候，旁边有个男孩子骑着自行车路过，他掀起了一阵很小的夏风，没叠好的衣领口飒飒的动，让古桃对他抬眼看去，那是一种很喧嚣很温柔的味道。
不过这种时候才到学校，肯定是高一高二的小学弟。
这边是宿舍区，老师宿舍和学生宿舍都在这一块，中间栽种着几颗枇杷树，因为没有人专心种养的原因，它枝叶比较稀疏，自生自灭，每到夏天会结出枇杷，但不多，很小也很青涩。
这种时候已经看不到枇杷了，枇杷果刚长出来的时候，就会被调皮的男生和爱玩的女生摘走，连宿管大妈都会摘走几个。
符苏也吃过，不过是追求她的男生送的，可能在分数线奇高才能进来的实验一中，浪漫会耍的男生着实没多少，但就是摘了自己觉得有趣，好玩的东西，就是想给你看一看尝一尝。
味道确实很差，又小又硬，还奇酸无比。
但据说有很多毕业生都在想念它，想念那种摘到枇杷然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的感觉。
“副班长，这里是枇杷树吧，我就说呢，学校什么时候种了橘子。”符苏笑眯眯的看着古桃。
古桃说：“说错了。”语速很快，是想要快点进入主题。
符苏也不在意树上的灰尘，直接靠在枇杷树上，窈窕的身线显露出来，疑惑的看着古桃。
其实古桃同学是有点抑郁症的吧，符苏想。
她眼底下一直有乌青，说明经常失眠，平时虽然看起来冷静自持，但就像曾经的桌子被破坏事件一样，一个很小的点她就能爆发，而且是很冷静的爆发，她很喜欢微张着嘴呼吸，除去个人习惯的原因，那就是因为觉得喘不过气来。
多半有点轻微抑郁症，不过符苏对古桃还是不够了解，或许多接触更有利于她做判断。
“副班长，我们就快毕业了，你未来有什么计划么？”符苏看着她说。
古桃迟疑了下，张嘴说：“当个护士吧。”
人在对于没有心理准备的问题时，经过极为短暂的思考，会下意识说出心里的实话。
护士么？
南丁格尔。
符苏微笑，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笑的古桃感觉不太舒服。
符苏看到古桃的脚尖指着别的方向，代表着她现在想离开这个地方。
但古桃没有动，符苏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古桃走。
古桃能自己找上门来真的很出乎符苏的意料，想多点，说不定真的是因为少司命最近老在她身边晃悠，带来了所谓福气呢。
古桃又说：“也没什么可以直接期望的，先准备高考的来临对我而言才是重点。”
这倒是真的看得出，高三了，所有学生都很卖力，但古桃是真的卖力中的卖力，下晚自习了她从来不回去休息，一定要待到巡逻老师来检查，才背起书包离开。
这也是一个疑点了，古桃不是寄宿生，如果嫌弃宿舍里吵不方便学习待在教室还情有可原，但她是走读生，在家里安安静静舒舒服服的学习不会更好吗？
符苏知道自己这么想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嫌疑，毕竟觉得学校学习环境好的学生不少，但她天生思考的多，思考的全面，忍不住观察每一个可能性。
只是现在实验一中里的学习氛围不太好，叶茗这件事，起码得好几周才会渐渐平息。
符苏·说：“副班长最心动哪所大学？”
古桃不假思索：“慕尼黑大学。”
慕尼黑大学理工类拔尖，跟护士有什么关系呢？
肯定是假的，估计刚才那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想转移符苏注意力，符苏心里门道清着呢。
符苏笑着说：“不愧是副班长，肯定可以的。”她的态度落落大方。
符苏成绩在班里属于中上游，虽然她是绝对的过目不忘，对文字的理解也无与伦比，文科类成绩拔尖，拥有该科目老师都无法比拟的知识，但数学是绝对的拉分项。
倒也不是学不好，是懒得学。
那是，也不看看她在没有进入事务所之前做的是什么工作。
古桃说：“我想跟你讨论下班干部之间的工作。”
符苏下意识有点头疼。
池思茗母亲给她安排的学生身份，居然还有点点小地位，初中的时候就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团支部书记，上了高中，还是做了团支部书记，成了老师的小棉袄。
动不动上课的时候被叫走去开会，符苏想在课堂上小睡一会都不得安生。
这可能就是咸鱼跟副班长的区别吧，如果不是自己分内的工作，她实在没有那个闲心去管理。
古桃说：“昨天的班会开得很好，我们要把班长说的话彻底贯彻。”
班会开得很好，这不睁眼说瞎话么，前一小半部分和后一小半部分确实可以，但中间被班长霸场的那会，可谓是她一个人达成群魔乱舞的效果。
疯疯癫癫，说的话毫无逻辑，不成章法。
但古桃说的一本正经，符苏明白了什么，她也变得严肃起来：“行，我知道了。”
还记得叶茗……不，宛丘在班会上三番五次说过什么吗？
“你们要记住，记住我说的。”
“一定要记住。”
她让别人记住她说的话。
现在古桃也重申：“我们要彻底贯彻班长说的话。”
有什么意义吗？
明眼人可见，意义可大了。
换成别的人多半只记得个大概，就是叶茗似乎受到了家庭暴力，但具体的，一字一句的，早给忘光了。
但符苏记得。
符苏对古桃挺真诚的说：“谢谢。”
古桃沉默了，半晌才说：“不用，我们要为班集体付出。”
还在演，坚持自己的人设。
古桃的眼睫毛在颤抖，呼吸也非常紊乱，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现在心理状况不太稳定。
符苏看在眼里，觉得如果继续跟她委婉下去，反而给了古桃喘息的机会，让她有足够的时间自我调节。
符苏开门见山的说：“谢谢你告诉我的，哪怕只是一点点信息，不过我也说了这只是一点点，对我而言不够，绝对不够，我不会停止的，我和我的同事都不会停止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符苏的态度向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对待池思茗那种情况能委婉，慢慢走，对待古桃需要直接击过去。
符苏擦了擦因为炎热，落到眼睛里的汗水。
古桃忽然笑了，笑的很凄清：“没关系的，叶茗早看出来了。”
她口中的，早就看出来了的人，是叶茗，还是宛丘呢？
古桃说：“是叶茗。”她口吻很确定，虽然符苏并没有问出口，但她像是专门在为符苏答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