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柒在梦中与你共舞吧(下)
四日的时间,是否略微短暂?
那如果把时间拉长到五日,是否又会有新的可能性?
暂时不要思考这么漫长的问题,先将目光拉回到不久之前,将时间本身拉回到不久之前,再往前一点。
——第一日,祂的前进距离为‘零’。
……果真你如此吗?
『今日还未结束,今日还没有结束』
今天,才刚刚开始,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今天,今天的一切,这些全部都才刚刚开始,哪怕现在的天空已经是黑色,但是从时间上来说,现在只是午后,只是卡昂佛尔这座城市一个普通的午后。
普罗斯佩将一切整理好,她将肉烛从长枪上取下,让长枪本身也折叠为连衣裙上的纸片,她提着那一盏肉烛,就这么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手提箱落在了她的手中——这当然是另一个纸片剥离之后的模样,一切事物……好吧,大多数事物都能够通过纸片承载,无非就是在这个时候是否需要而已。
“……好。”
普罗斯佩这么说着,她提着手提箱,朝着晚钟城堡走去,这一次,不需要借助长枪来移动,仅仅只是迈开脚步而已,也只是需要迈开脚步而已,她向着晚钟城堡走去,在解决掉了那一块黑色的东西之后,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解析那黑色的事物,从中得到的各种‘信息’,将那些信息解构成呓语,然后记录在纸张之上,这样得到的内容并不多,但有一些总好过没有,不是吗?
悖论。
这是有关于色彩的悖论,从那些黑色和肉烛的色彩交织起来的时候,这些悖论就被记录在了纸张之上,现在——现在还不是打理这些信息的时候,在得到了一个悖论之后,她还需要充足的时间来分析,来阅读,来理解。
得到知识只是学习的最初的一步,分析,了解,学以致用,举一反三,这才是在得到这些知识之后需要做的,一个悖论的了解是漫长的,毕竟,这是一种逆反过往理论的过程,找到对应的理论,然后将这一份悖论搭建在中间,最后从一个点到面来构筑她自己的理论高塔。
『色彩是绚烂的,那些黑色,那些火焰的红色,那些液体的黑与白,还有肢体的颜色,血与肉被点燃的颜色,这些颜色在此刻是‘动’的,然而,与之相对的是静,安静,太安静了,一切都是这么安静』
肉烛在普罗斯佩的手中安静地燃烧着。
——拉芙兰,卡昂佛尔。
『今日还未结束,今日还没有结束』
晚钟城堡之中很安静,普罗斯佩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样,太安静了,不过这也是能够理解的,在信仰失格事件发生的时候,保全自身是人们唯一的需求,那些普通人,在这种时候也只能够保持安静,躲起来,然后对着天使祈祷。
还有别的方法吗?
应该是没有了。
在非自然的力量面前,普通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渺小,哪怕是这些求知者,这些富有创造力和求知欲的人,以‘人’的构造物依旧无法在这些信仰失格事件之中保全自己。
人们尝试过的。
他们尝试搭建高墙,构筑堡垒,或者创造那些武器,当然了……一部分还是有一点用的,如果是对人使用的话,如果是对那些刚刚被扭曲了信仰的人来用的话,这些东西还是有点用的,但若是面对那些真正意义上的非自然的话,这些就有点不够看了。
正如战争史上热兵器和冷兵器的区别,或许还要再夸张一点,即便是构筑了高墙,创造了更多的武器,在‘祂们’的面前,依旧是过于渺小,祂们和人们的区别,比拿着热武器的成年男人和野草的差距还大。
因此,觐见天使的道路,成为了他们抗衡异端的主要方式。
“请……请庇佑我们。”
普罗斯佩听见有人在祈祷,当然了,现在当然有人在祈祷,她看见人们在肉烛面前祈祷着,这里是晚钟城堡的底层,在这里的,要么是不久之前才下船的船员,要么就是居住在郊区的人,如果是在卡昂佛尔市区里面的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除非不久之前他们还在晚钟城堡前的小公园里玩耍。
那些人自然也看见了普罗斯佩,但是他们没有靠近,在所有人躲在室内之中的时候,这位从室外安然走进来的人显然和他们并不是一类人,更不用提普罗斯佩手中的那一盏肉烛,这一盏肉烛的火焰明显和他们面前的肉烛并不相同,因此,即便有些人对普罗斯佩手中的肉烛露出了羡慕和渴望的情绪,他们也没有更多的动作。
理智让他们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入到祈祷之中,寻求着天使的庇佑。
晚钟城堡……
普罗斯佩呼出一口气,她穿过这些跪在地上的人,朝着更高处走去。
——这些人和她并不一样。
她的目的也并不是守护,至少现在是这样,她的目的并不涉及到任何一个人,只是为了她自己,如果想要在这一条道路上走得更远,她就需要更多的悖论,每一个不涉及到非自然的理论到如今都已经有了各自的解答,若是普罗斯佩想要从中找到什么没有被前人挖掘出来的漏洞,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这些埋在非自然世界之中的悖论,才会这么吸引她。
『今日还未结束,今日还没有结束』
——砰!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窗户上,那玻璃猛然颤抖,这个声音从远处……不,从近处……那一个碰撞的声音是从哪一扇窗户之中传过来的……她听不出来,但从‘外面’出现的声音,那是从晚钟城堡之外传来的声音。
外面的声音。
但是外面有谁?刚才那黑色的东西已经被绞碎了,即便那躯体仍然留在港口,也应该是一种无法活动的状态,从港口到晚钟城堡的距离,这么长一段的距离,如果只是依靠那些被搅碎的黑色,能够抵达吗?
不能。
从‘理论’上来说,不能。
但现在的一切都不能够通过所谓的常识和理论来描述,这是波及到了整个城市的信仰失格,这是整个城市之中的非自然,哪怕她很确定自己已经将‘那个东西’绞碎了,也不代表此时此刻就是安全的。
对吧。
——咔嚓。
那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卡顿了一下。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音节,那指针卡顿般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向前,然后后退,再向前,后提,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与雾气中的声响形成诡异的和声——
叮。
咔嚓。
人能够被折叠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奇怪,人就是人,为什么要用折叠这个词汇来形容?但就在这一道齿轮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就在普罗斯佩的不远处,一个女孩——大概六七岁的女孩,被折叠了起来,指针卡顿了五次,她便被这么折叠了五次,一二三四五,五次的折叠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折叠起来了。
人的身体当然是不适合折叠的,人的身体结构本就注定了他们并不适合进行太大幅度的肢体动作,更不用提现在这种模样,因此,在第一次折叠的时候,这位女孩的脊椎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伴随着一种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就是手臂和双腿,其实现在再来分析这些部分没有多大的意义,在第三次折叠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杂糅起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血的味道。
……还没结束。
还没有结束!
就在这个瞬间,纸张在空中书写出了新的呓语,那些文字在室内绽放开来,化作一个又一个的庇佑,以‘呓语其四’的力量,在这一个阶层构筑新的领土。
但是。
那一个时钟上的指针忽然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次,这一个退步并没有返回,而是接着倒退了一步,然后是第三次……三分钟,这一个分钟向后倒退了三分钟,还没有结束,接下来是第四次倒退,第五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庇佑之中的人们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他们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那一个折叠的女孩,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跑,在这个时刻,每一个人的思想都已经无法运转,身体的本能和恐惧让他们的理性崩塌。
毕竟,他们并非那些求知者,他们的理性和卡昂佛尔之中的人相比,还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而这一点,在这个时候,大概是致命的。
『我‘借’给了你们这么多的时间』
普罗斯佩看向那一扇门——晚钟城堡的‘门’,她刚刚就是从那一扇门走进来的,现在,她看见一个男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男人的手已经搭在了门上……不,那一扇门已经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是否应该回报我一点尊重』
——这是‘邀请’。
在人推开那一扇门的时候,时钟上的分针再一次倒转。
“……坏。”
这是普罗斯佩说出来的话。
呓语如潮水般涌来,如潮水般涌去,它们将普罗斯佩的身体抓起,朝着晚钟城堡的深处甩去。
……晚钟城堡被‘进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