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和离书送来了吗
夜幕四合,夏日的夜空是沉静的深蓝色。星星点缀四方,司漾漾换了深色的衣裙,借着月光出了自己的小院。
她背上背了一个不小的包袱,里边叮叮当当装着事先让双鲤准备好的的木料灯台。
按照白日在大理寺转了一圈又一圈的经历,又到了大理寺狱的外边。
借助星辰方向,确定好那个怨气汇集的方位,把包袱卸下来。
比着其他墙壁烛台的模样,司漾漾现场组装了一只灯。路边捡来一块砖石,按上包袱里带着的长钉,想着怎么把它不着痕迹钉到墙上去。
啧,这个身高略微差点。
司漾漾皱着眉,想着要是能掐个法诀,钉子就自己固定在木台和墙壁之间,可就太好了。
可她现在的身体,任凭她把灵泉宗的心法念上一遍又一遍,能健康长寿她就谢天谢地,哪里还敢求什么飞檐走壁,言出法随呢。
漾漾叹了口气,还是再搬两块砖头,垫垫脚钉钉子更实在。
终于将灯台固定在了墙壁上,漾漾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将灯芯点亮。
微黄的火光像是破开黑暗的刀尖,四周的诡异阴冷极速褪去,不见天日的墙角就像是沉浸在了初升的暖阳里。
用火克阴,简单直接,关键是有用。
漾漾扶着墙壁,慢吞吞从垫起来的砖摞上下来。她步子小心又谨慎,生怕自己这副柔弱的身体一下子给摔了过去。
就在漾漾脚尖刚刚着地,松快地拍拍手的时候,墙头忽然掠过一道黑影。大概那黑影并没瞧见她,连停顿都没有,一眨眼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司漾漾目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才回过神来,“真是好俊的轻功。”
既然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她懒得在外边溜达惹是生非,还是早早回去睡觉,等着小燕大人的阴翳无根无源,自行消散后给他送和离书才好。
此时此刻,燕留云的书房。
窗户并未合上,有温暖的烛光从缝隙里倾泻而出。
那个黑影落了地,这才能看清楚,原来竟是个穿着白衣的剑客,在外边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剑客轻敲两声房门,并没有等着应声,就推开门自行走了进去。
案几上有茶两盏,看着是燕留云在等他。
剑客拿起茶盏,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顺势坐在案几前边,这才发现燕留云挂了彩的眼角:“留云,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燕留云躲开他的手,带着白天还没消下去的气:“被月章推了一下,蹭伤的。”
剑客不轻不重笑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小瓶药膏:“给,上次我受伤时候在大理寺顺的,还没用完。”
燕留云有些嫌弃地接过来。
旋开盖子,没有要用的意思。燕留云转过头来问他:“还没说你今天是为什么回京?连夜递了消息,叫我等着,我可是半个病人。”
对面的剑客不再玩笑,眼神凝重起来:“听说大理寺丢了个人犯?我正好得到一桩消息。”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江湖上有人重金要买那个人犯在案的卷宗。”
人犯的卷宗?
这是要闯大理寺的案卷室?
燕留云轻轻敲着茶杯,对面的剑客知道他这是在思考案子,便不再打扰。静静坐在对面,用手指去拨弄案上的香炉。
“从哪得到的消息?”
剑客答:“十二重阁公诸天下的买卖,整个江湖都知道。”
“买卖有人接了吗?”
“现在还没。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明天可不一定还是没有。”
一夜好梦,司漾漾折腾了半夜,在第二日天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瞧着双鲤过来给她收拾洗漱,第一件要问的事就是:
“唔,双鲤,大人把和离书给我送过来了没有?”
双鲤诚实地摇头。
还得等着。
要不她去催一催?
自古都是家里催婚姑娘愁嫁,哪有她这种上赶着讨和离书的,怪不体面。
更巧的是,今日整整一天,她在大理寺竟然谁都没遇到。
别说贵人事忙的燕留云,就是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小月燕月章都没个影子。
漾漾抬头看了看天色,云海成团,大雨将至。
还是喝碗绿豆冰糖水,躲在屋子里好。
天气正如司漾漾预料的一样,才到傍晚时候,层云汇聚,风沙骤起,果真是一场大雨要来的兆头。
双鲤和冯妈妈早早听了司漾漾的说辞,将院中晾晒的桂花收走,这才避免了一场破费。
“这些桂花可花了不少银子,才做出来两屉桂花糖糕,我们还得得省着用才是。”
在冯妈妈唠叨着鸡毛蒜皮,钱少米贵的话里,司漾漾进入了梦乡。
大约子时,窗外暴雨倾盆,偶尔闪电划破天际,便可以看见在大理寺房檐上飞檐走壁的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一身劲装的夜行衣,轻功灵巧,暴雨中也如履平地。
像是有意地七拐八绕,终于进了大理寺的卷宗归纳室。一阵翻找,最终在柜子的第三阶,找到了燕留云提前给他放好的卷宗。黑衣人将卷宗包入油纸中,就要离开。
这时,早就候在此地的白衣剑客立刻出手,只取活口,就想把这个黑衣人留下。
黑衣人用刀,在雨夜里像是尖喙利爪的鹰。白衣剑客却像是暴雨里孤立的鹤,手中的长剑轻幻如梦,诡异莫测。
“你不是公门中人。”
黑衣人又惊又恐,直觉不是面前人的对手,只想逃出一条生路。
“不是公门中人又何妨,人为财死,拿下你我可能得足足二百两。”
一阵追逐,黑衣人受了剑客一剑,跑出案卷室,等在门外的守卫立刻蜂拥而上。
顿时将贼人冲的像个大雨里的没头苍蝇,眼看着追拿自己的人越来越多,慌不择路。一路朝北,钻进了司漾漾的小院。
燕留云撑着伞,披着外袍,匆忙而至。
“听月章说,这里边住的是他嫂嫂?”
燕留云没有心情再开玩笑:“沈微,这里面住的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你剑下留情些。”
沈微脸上还挂着雨滴:“我曾经见过她。”
他轻轻一笑:“若真不是留云的心上人,那我更不能伤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