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你确定？

等到米雪儿被一阵悲凉的音乐声吵醒时，她眯着眼睛从毯子卷成的筒里钻了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头顶炙热的太阳，第二眼看到的则是搭在毯子上的一件沙漠迷彩的外衣。

她用双臂支起自己酸疼的身躯让上半身离开了有点闷热的毯子，抬头用手搭在额前挡住头顶的太阳，看到烟头正赤着上身站在那埋了那支侦察队的沙坑前，对方后背那奇特的纹身首先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纹身在他左肩下方，正挡在了心脏的位置上，由黑白两色的纹身用大量的色块和细小的条纹，勾勒出一个正从污泥中挣扎出来仰望着头顶天空的天使，不过纹身下面那飘带上的字却被人为的刮去了，只留下一块失去皮肤的伤疤。

接着米雪儿才注意到烟头正把一只手放在嘴前，听音色是在用口琴吹奏着一首她听过的曲调，‘战士的安魂曲。’她在自己心中说出了这个曲调的名字。

这甚至连歌词都没有的曲子是在第一次宇宙战争时出现的，作者早已不详，但是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就被所有听过它的人传唱着，虽然到现在这支曲子都没有被官方承认，但是每个埋葬自己战友的士兵都会在墓碑前奏响这支曲子。

荒凉的沙漠，作为墓碑的铲子，和孤独的站在那里吹响这首曲子的战士，米雪儿不得不承认这些看起来是那么的搭调，让她心头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

不过她一想起吹奏曲子的人就是烟头，而又是烟头干掉了这些人，并且还把他们的衣服扒了个干净，她就把那感动丢一边了。

“假惺惺，求心安吗？”心中的厌恶让她忍不住开口大声对烟头的背影吼道。

烟头没有立即回答她，他笔直的站在那里吹完了最后的副歌部分，然后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电子身份牌依次拴在了铲子的柄上。

在他吹奏最后的曲调时，米雪儿已经彻底从那毯子卷里解脱了出来，她把搭在毯子上的上衣披在了自己身上挡住炙热的太阳，双臂抱在胸前慢慢悠悠的溜达到烟头身后，低着头仔细看了看那被当做墓碑的铲子。

“这算什么？你把他们拧成了一堆碎肉，还扒掉了他们的衣服和装备，现在又在进行葬礼？”她看着那墓碑嘴角扯起一丝冷笑，歪头瞟了一眼烟头，接着又看向墓碑，视线来回游移几圈后停留在了烟头的脸上。

“还吹了安魂曲？”米雪儿挑起嘴角：“你信不信他们要是能听懂的话会爬起来？”

烟头把手里的口琴仔细擦了几下装回了兜里，站直身体慢慢对墓碑敬了个礼，然后才用低沉的声音回应了米雪儿的嘲讽。

“无论深处何地，无论阵营如何，战士不该暴尸荒野。”

他回头看向米雪儿：“如果他们爬出来，我不介意再让他们躺回去。”

还想开口再讽刺上几句的米雪儿看着烟头下巴上的胡茬，张了几次口后也没说出她最想说的话，“怪人！”她低声给自己心中的烟头加了个标签，现场沉重的气氛让她忍不住想做点什么卸开那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感觉。

礼毕后烟头放下手臂，转身走回米雪儿刚才休息的地方，他从地上捡起一件外表血没有那么多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接着又把地上的装备披挂好，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步枪，确认没有问题后把它跨到了肩膀上。

看着烟头的背影，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的米雪儿原地使劲哼哼了几声，小声骂着自己‘笨蛋，白痴。’之类。

“嘿，我觉得现在都宇宙时代了。”她一阵小跑才追到了烟头的背后，看到他背在肩上的步枪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好话题，“为什么无论星际联邦还是公司都要给步兵配备这玩意？老式的化学能步枪？现在难道还是旧地球时代吗？”

烟头的回答是从肋侧的弹夹袋里抽出一个弹匣，把它递过去给米雪儿看了眼里面的子弹，只露出一个黑色尖端的圆柱体子弹正躺在弹匣里，等待着下一秒被顶进枪膛。

“次口径尾翼稳定穿甲弹，硬质石墨弹芯。”烟头收回弹匣，指了指不远处侧装甲才有8厘米厚的步兵战车：“有效侵蚀深度12厘米。”

“好吧。”并不了解步兵战车的侧装甲到底有多厚的米雪儿挠了挠头，烟头说出来的东西她虽然听得明白，但是怎么都没办法把那玩意直观的想象出来，她只能打个哈哈混了过去，“听起来挺厉害的。”

佩戴好装备的烟头走到后门敞开的步兵战车那里，米雪儿看到他在车门后的阴影那里翻了几下，接着拿出一个水壶和一块长方形的东西来。

“等等！”一看到那长方形的玩意，她就觉得自己的宿醉突然回来了，额角正一抽一抽的疼着：“把那玩意拿开。”

“你确定？”烟头对米雪儿举起左手上的压缩食品：“这是我们唯一能吃的东西。”

“我确定。”米雪儿指了指烟头另一只手上的水壶：“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减肥，早餐只喝水就行。”

“减肥？”烟头视线在米雪儿颈部以下到脚部来回游移了几圈，他不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前凸后翘一副火辣身材的米雪儿还需要减肥。

被烟头侵略性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的米雪儿，向前走了一步抢下烟头手里的水壶，拧开盖边喝边对烟头问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她指了指不远处那散落了好几公里的残骸，心里莫名的有一种惆怅的感觉，连带着音量也低了不少：“我的合同结束了，你的呢？”

“刚开始。”烟头把背包丢回了步兵战车里，自己弯腰也钻了进去。

被晾在门外的米雪儿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向前走了几步想跟着烟头钻进去，却被一股臭味给呛得捂住了鼻子，一夜过去那里面的碎肉早就开始了必然的生物降解程序，所以那味道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我怎么办？”她扒着门框对里面钻到驾驶位的烟头喊了一句。

“就像你说的。”烟头摘下步枪靠在驾驶座边，依次激活车里的设备，“你的合同结束了，你可以在这里等待下一波搜索队。”

不得不承认，烟头这个提议对米雪儿来说很有诱惑力，她只是一个运输商而已，接到合同把某东西送到某地，完全不会参与到这些该死的公司的战斗中去，她完全就是一个边缘人士。

不过话说回来，米雪儿总觉得烟头有些东西没告诉她，这或许是源自女性的直觉，更或许是源自米雪儿对烟头的认知————在飞船上就能看出来，很多不好的事情对方都不会主动说明。

“我觉得你有东西没告诉我。”米雪儿又把双臂抱在了胸前，试探着对里面的烟头问道。

“最快的搜索队应该会在6个小时内到来。”烟头的第一个答案让米雪儿觉得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糟。

“不过很难说他们会对你做什么。”第二句话让米雪儿觉得事情有些超出她的认知，她正想开口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烟头却先一步给了她答案。

“中间商保护法案只适用在内环星系。”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指了指头顶，“我们现在在边缘星系。”

米雪儿当然知道边缘星系这个词代表着什么：那就是哪怕走跳跃门，没有几个月也别想回到正常的人类世界。

这种星系荒凉的可怕，几乎游离在正常的人类社会之外，除了海盗和探索队外根本不会有人会来这里，更不要提联邦的游动法官了，他们最爱的是在内缘星系玩微服私访的把戏，所以几乎所有能想到的恶劣事情都能在这里发生。

“你觉得？他们会给你一张几个月后才会有机会登船的船票。”烟头继续着他的工作：“还是会把你拉到他们的大本营，让你说出他们想知道的答案？”

临到最后，烟头还特别向米雪儿强调了一下：“这里是边缘星区，联络星联网络的大功率节点接口也在这里的实际控制者手上，你是否觉得他们是把你丢给那些C级克隆人呢？还是会把你当做无害非战争人士呢？尤其你还毁了他们至少两打的战斗士兵，以及一段连接通道的情况下？”

“我就知道不该贪便宜！”米雪儿很响亮的叹气声传进了烟头耳朵里，他抬头看了眼正散发着恶臭的舱口，一闭眼钻了进去，屏住呼吸用最快的速度挪到了中段的炮台那里，正想坐下才发现恶臭的源头就是铺满了炮手操作台和座椅的碎肉。

看到这样她闭上眼睛又在心里使劲骂了一句，努力向前挪到了烟头身后的指挥官位置，赶紧打开了通风装置的开关，把脸凑到通风口那里使劲呼吸了几下。

“你赢了。”她哼了一声，“你有什么计划？”说完后她想起来自己有点东西没说，赶紧又补上，“别把我算在战斗队员内，我只是搭个顺风车。”

“嗯。”烟头答应了一声，他终于绕过了这辆车的认证装置，接驳上线路后按下了启动按钮，几秒后车身猛颤了一下，接着可怕的突突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被强制注射了100CC肾上腺素，那脆弱的心脏马上就要爆开的样子。

“还有别让我装尸体了。”一说起这个米雪儿就忍不住揉了揉肩膀，那几个混蛋的枪口戳的她很疼。

“非战斗人员，不当诱饵。”烟头重复了一遍米雪儿话里的重点，“你确定？”

米雪儿仔细想了想后点了点头，发现烟头根本没回头，也就是看不到她的动作后，她没来由的又冷哼一声，“我可是宇宙第一美少女，当尸体什么的一次就够了！”她使劲点了点头：“当然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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