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大战在即
王永莉摇着头笑道:你看你,老毛病又犯了,还未轮到你问的时候,你偏要问?
他接着又道:湘江老人这人的脾气,你当然知道,普通的宝藏,自然不能令他动心,这次他怎么会动了心呢?
贺文海道:不知道。
王永莉道:因为他听说昔年天下第一位名侠霍元甲是令尊的好朋友。
贺文海道:霍大侠的确是先父的道义之交,但他多年前便买舟东渡,退隐于海外之仙山,却和这件事有何关系?
王永莉笑道:我就让你先问一问吧,不然我看你真要闷死了,但你却得先喝三大杯,我才回答这个问题。
她仿佛存心想将贺文海灌醉似的,只不过她的问题实在太惊人,回答更惊人,贺文海明知要喝醉,也只得喝下去。
王永莉这才接着道:因为他听说霍大侠归隐之前,曾托令尊保管两本书,这两本书就是他毕生所练的武功心法,你只练了其中的一本,就已无敌于天下,若是两本都练成,那还得了,所以连湘江老人那样的人也无法不动心。
贺文海怔了半晌,道:若真有这回事,怎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王永莉道:我也知道这全是宁云造出来的谣言,霍大侠绝世奇才,最了解人心之弱点,又怎会留下什么武功秘笈来让后人争奈。
她笑了笑,缓缓道:就算他有武功秘笈要留下,也不会留在你家,他和令尊既然是道义之交,又怎会在你家留下祸胎?
贺文海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
王永莉眨着眼,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我若不让你赢一次,你不急死才怪,所以我现在要问你的,你一定回答得出。
她眼睛瞅着贺文海,问道:你现在心里头是不是还只有她一个人?甚至不惜为她而死--我说的她是谁,你自然知道的。
贺文海又怔住了。
他从未想到王永莉会问这么样一句话来。
无论谁问他这句话,他本绝不会回答的--这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秘密,也是他最秘密的痛苦。
若有人问他这句话,无异将一把刀刺入他心里。
他实在不懂王永莉为何要问出来?
少女们大多好奇,她难道也只是为了好奇。
她自然绝不会是为了要伤害贺文海的,否则她怎会向贺文海说出那么多秘密?而且每件秘密说出后都只有对贺文海有利。
但她究竟是谁呢?
她怎么知道那么多秘密?
她的祖父显然也是位风云异人,王白发看来只不过是他的化名,那么,他本来的名字是什么呢?
他出城去接的是谁?是不是湘江老人?
小兵和宁云究竟藏在哪里?
这许多正是贺文海不惜牺牲一切也得知道的!
贺文海沉默了很久,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只道无情却有情,情到浓时情转薄--是无情?是有情?又有谁分得清?又有谁?--他语声越来越低,终于连听也听不清了。
王永莉长长叹息了一声,幽幽道:多情自古空余恨,你这又是何苦?--又是何苦?
她声音更低,简直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过了很久,她才忽然举杯一饮而尽,展颜笑道:这次我认输了,你问吧,您可以继续问下去,但我若能回答,还算是你输,你还是要喝一杯。
贺文海沉吟道:小兵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王永莉笑了笑,道:我早就知道你第一句要问的就是这句话,除了她之外,小兵恐怕就是你最关心的人。
贺文海叹道:无论谁交到他那种朋友,都无法不关心的。
王永莉悠悠笑道:若有人能交到你这种朋友,岂非也一样无法不关心你。
她笑得似乎有些奇怪,忽然自怀中取出个纸卷,道:这就是小兵住的地方,你按图寻访,就能找到他。
贺文海紧握住了这纸卷,道:多谢。
这是他同一天内第二次说谢字。
王永莉盯着他,道:我对你说出了你最切身的秘密,你不谢我,我告诉你是谁要杀你,你也不谢我,现在你为何要谢我?
贺文海沉默着。
王永莉道:你纵不说,我也知道,因为你有了这张图,就可以找到小兵,你只有找到他,才能救他,劝他莫要对一个不值得的女人太迷恋,劝他莫要毁了自己,你是为了他才谢我的。
她笑得仿佛很凄凉,幽幽道:这正如你为了宁铃而谢毛正阳一样--你难道永远也不会为自己说个谢字?
贺文海还是沉默着。
王永莉凝注着他,轻轻叹息道:我爷爷常说,一个人若是总不为自己着想,活着也未免太可怜了。
王永莉也沉默了起来。
她仔细咀嚼着贺文海这两句话中的滋味,过了很久,嘴角才渐渐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
一个人若总是为自己着想,活着也实在无趣得很。
贺文海又喝了杯酒,道:王老爷子出城去接人,却不知接的是谁?
王永莉目光闪动,道:其实他并不是去接人,而是去送人的。
贺文海道:送人?送谁?
王永莉一字字道:湘江老人!
这回答又使贺文海怔住了。
他忍不住追问道:上官金虹根本还未入城,怎会就要走了?
王永莉眨着眼,道:我爷爷既然是专程去送他的,他怎么好意思不走?
贺文海道:莫非王老爷子--他又弯下腰去咳嗽起来。
一弯下腰,他就忽然觉得一阵酒意上涌,头竟有些晕了。
王驼子一直远远的站着,此刻忍不住走过来,皱着眉道:你今天喝的太多,也太快,有什么话,还是留到明天再问吧?
贺文海笑道:你可知道湘江老人这个人么?
王驼子:我不知道,我也不喝酒。
贺文海大笑,道:你又没有跟我们拼酒,这杯酒你自然用不着喝的。
王驼子看着他,眼睛都发了直,好像从来未见过这个人似的,因为他从未看到这人如此大笑过。
贺文海已接着道:但我却可以告诉你,湘江老人自命是天下第一高手,一向眼高于顶,目空一切,从来也不肯买任何人的帐,这次却买了王老先生的帐,那么你猜,这王老先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王驼子道:我猜不出。
贺文海道:我也猜不出,所以我一定要问,非问明白不可。
王驼子道:你问的太多,所以你一定醉了,非醉不可。
贺文海笑道:醉了又有什么不好?人生难得几回醉?
他又举起了酒杯,道:王姑娘,我问你,王老爷子究竟是谁?
王永莉笑道:王老爷就是我父亲的父亲,我自己的爷爷。
贺文海大笑道:不错不错,这回答简直正确极了。
他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了这杯酒,他目光已朦胧,喃喃道:我还有句话要问你。
王永莉的眼睛却亮着很,微笑着道:趁你还未醉的时候,赶快问吧!
贺文海道:我问你,你为何一心想要灌醉我?为什么--王永莉替他将满杯倒满,才含笑道:因为我本就是要跟你拼酒的,自然要将你灌倒,每个喝酒的人都希望别人比自己先醉倒,你说对不对?
贺文海道:对,对,对,对极了--喝完了这杯酒,他终于趴倒在桌上。
这次他真的醉了。
王永莉和王驼子两个人都没有话说,只是静静的看着贺文海,仿佛还要看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天已经黑了。
王驼子掌起了灯,喃喃道:吃晚饭的时候到了,只怕又有客人要上门--他嘴里说着话,忽然走过去,将两扇门板上了起来,也不准备让王永莉出去。
王永莉居然也没有说话。
门板很重,王驼子上门时本来一向很吃力,但今天他力气好像忽然变大了十倍,搬起门板来就好像在搬一根稻草似的,一点也不费力。
王永莉忽然笑了,道:别人都说二叔你是天生神力,偏偏只有我到今天才见到--王驼子转过头,皱着眉道:谁是你二叔?姑娘你莫非也醉了。
王永莉笑道:二叔装得真像,但现在又何必还要装呢?
王驼子瞪着她一眼,目中突有寒光暴射而出。
这双眼睛哪里还是王驼子的眼睛?
贺文海若是看到这双眼睛,心里也一定会佩服得很,因为他们朝夕相处了将近两年,贺文海竟也未看出这驼子的真面目。
只可惜贺文海现在什么也瞧不见了。
王永莉道:我知道他今天是真的醉了,绝不是装醉。
王驼子沉声道:你可知道他的酒量?他怎会醉得这么快?
王永莉道:二叔这就不懂了,一个人喝酒时的心情若不好,体力又差,就算他酒量再好,也很容易被人灌醉的。
王驼子道:你为何要灌醉他?
王永莉道:二叔你也不知道!这是爷爷的吩咐呀?
王驼子道:哦?
王永莉道:他现在行踪已露,要找他麻烦的人也不知有多少,这两天就要接二连三的来了,所以爷爷就想将他带到别地方去避一避风头。
她叹了口气,道:但二叔你也该知道他的脾气,若不灌醉他,怎么能把他带得走?
王驼子哼了声,道:老实说,你爷爷做的事,我实在有点不懂。
王永莉道:不懂?什么地方不懂。
王驼子道:贺文海声气消沉,不愿见人的时候,他老人家总是想激他出手,现在贺文海总算出手了,他老人家反而又要他躲起来避风头。
王永莉摇了摇头道:二叔你这就错了,志气消沉和避风头完全是两回事,怎么可以一概而论?
她瞧了伏在桌上的贺文海一眼,苦笑着道:你可知道想要这颗头颅的人有多少么?
王驼子冷笑道:无论有多少人,除了湘江老人外,别的人又何足惧?
王永莉叹道:二叔你又错了,敢在贺文海脑袋上打主意的人,自然就绝不会是容易打发的。
王驼子道:那些人都是些什么样的角色?你说给我听听。
王永莉道:男人先不说,先说女人,其中就有新疆女菩萨和关外蓝蝎子--她只说了两个人的名字,王驼子已皱起眉头。
王永莉道:江湖人重男轻女,高手磅上不列女子高手,但这两个母夜叉的名字,二叔你总也该听过的。
王驼子沉着脸,点了点头。
王永莉道:蓝蝎子是铁手套黑魔的情人,女菩萨是五毒毒君的干娘,她们早已在打听贺文海的行踪,若听说他在这,一定会立刻赶来。
她叹了口气,道:她们两人中只有一个赶到,就够他受的了。
王驼子拿起块抹布,慢慢的抹着桌子。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抹桌子。
王永莉道:说完了女的,再说男的。
她闭上眼睛,搬着手指头道:男的有湘江老人,杜文军,百春,还有--还有个人二叔你一定猜不出是谁?
王驼子还是在慢慢的抹着桌子,头也不抬,道:谁?
王永莉道:贾顺。
王驼子霍然抬头,惊问道:贾顺?是不是那贾疯子?
王永莉道:不错,这人一向疯疯颠颠,用的是柄竹剑,据说他的剑法也跟他的人一样,疯疯颠颠的,有的精奇绝俗,妙到毫巅,有时却又糟得一塌糊涂,简直连看都看不得,所以江湖人才没有将他的名字列上英雄镑。
王驼子脸色更沉重,道:高是真的,糟是假的--他沉默了很久,才接着道:只不过此人一向不跟别人打交道,这次为何要找贺文海的麻烦?
王永莉道:听说他是被马为云请出来的,马为云的师父以前好像帮过他的忙。
王驼子皱眉道:这人一向难找,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马为云能找到他,本事倒真不小。
王永莉道:就因为此人难找,所以马为云才会一去两年。
王驼子道:你刚刚说的那杜文军,就是兵英雄镑名列第五的温州一戟?
王永莉道:不错,他找的并不单只是贺文海?
王驼子道:他还想找谁?
王永莉道:此人近年来练了几手很特别的功夫,所以凡是英雄榜上列名在他之上的人,他都想找来斗一斗。
王驼子道:那百.......百什么...?
王永莉道:百春?
王永莉道:百春是那冯国章派来协助湘江老人的,据说武功奇高.王驼子皱眉道:我怎会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
王永莉道:此人出道才不过两年多,听爷爷说,武林后代一代的高手中,最厉害的两个就是这百春和小兵。
王驼子道:哦?
王永莉道:他用的也是枪,出手也和阿飞一样,又狠、又准、又快!除此之外,这人还有一样最可怕的地方!
王驼子在听着,听得很留神。
王永莉道:他平时很少出手,但只要一和人交上手,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每一招用的都是拼命的招式,他自称拼命杀手,意思就是说他这条命早已和人拼掉了,所以根本就不把自己的死活放在心上。
这一次,王驼子沉默得更久,才问道:你爷爷呢?
王永莉道:他老人家和我约好在城外见面--她抿嘴笑了笑,道:他老人家知道我一定有法子将贺文海带去的。
王驼子沉重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摇着头道:你这小丫头倒真是个鬼灵精。
王永莉嘟起嘴,不依道:人家已经快二十了,二叔还说人家是小丫头。(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