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女巨人之死
游龙生不但剑法快,手里用的夺情剑也可算是柄吹毛断发的利器,贺文海对这柄剑的锋利也清楚得很。
他不信有任何人的血肉之躯能挡得住这一剑!
只听一声惊呼,游龙生的人竟突然弹了出来,跌坐在贺文海身旁的一个胖女人身上。
这女人吃吃笑着,搂住了他。
再看那柄剑,还插在新疆女菩萨的咽喉上。
但新疆女菩萨却还是好好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瞧着贺文海。
贺文海简直说不出话来了。
这位新疆女菩萨,竟以脖子上的肥肉,将这柄剑夹住!
这种功夫别人非但没有看到过,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只听她笑道:胖女人也有胖女人的好处,这话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贺文海叹了口气,道:菩萨的功夫,果然非常人能及。
这一点也不得不承认,因为谁也没有她那么多肥肉。
女菩萨道:我也听说过你的神功,意念所至,无坚不摧。连我那宝贝干儿子都躲不开你的一招,你自己当然也觉得自己满不错了,是吗?
贺文海没有说话。
新疆女菩萨道:你就是仗着你的神功,才敢到这里来的,是吗?
她带着笑道:但你那神功能杀得了我么?
贺文海叹了口气,道:杀不了。
新疆女菩萨笑了,道:你现在还想不想将蓝蝎子带走呢?
贺文海道:想。
新疆女菩萨脸色也不禁变了变,但立刻笑道:有趣有趣,你这人真有趣极了,你想用什么法子将蓝蝎子带走呢?
贺文海道:我慢慢地想,总会想出个法子来的。
新疆女菩萨眼又眯了起来,道:好,那么你就留在我这里,慢慢地想吧。
贺文海道:这里既然有酒,我多留几日也无妨。
新疆女菩萨道:我这酒可不是白喝的。
贺文海道:你想要我怎样?
新疆女菩萨笑道:本来我还嫌你稍老了一点,但现在却越看你越钟意了,所以,你也用不着再想别的法子,只要你留在这里陪我几天,我就让你将蓝蝎子带走。
贺文海还是在笑,悠悠道:你不嫌我老,我却嫌你太胖了,你若能将身上的肉去掉一两百斤,就算陪你几个月也无妨,现在么--他摇了头,淡淡道:现在我实在没有这么好的胃口。
新疆女菩萨面上骤然变了颜色,冷笑道: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好。
她忽然一挥手。
坐在贺文海四侧的几个胖女人立刻站了起来。
她们的人虽然胖,但动作却不慢,腿一伸,四面八方地向贺文海包围了过来。
屋顶很低,贺文海既不能往上跃,也不能往外冲--看到这些女人身上的肥肉,他简直一看着就恶心。
但这些女人却挤越近,竟似想将他夹在中间,他若出手,纵能击倒一两个,别的人照样还是要冲上来的。
若真的被她们夹住,那滋味贺文海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只听新疆女菩萨道:贺文海,我知道连少林寺的罗汉阵都困不住你,但你若能破了我这肉阵,才真的算你有本事。
她笑声越来越大,小楼下的木架,也被压得吱吱发响。
贺文海眼睛亮了,他忽然想到了叮当。
叮当没有上楼。
她不会眼看着贺文海被困死,她一定在想法子--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整座楼都垮了下去,只听哎哟,噗咚之声不绝于耳,满屋子的人也随着跌了下去。
屋顶也裂开了个大洞。
贺文海身形掠起,燕子般自洞口穿出。
他以为新疆女菩萨一定也跌了下去,她身子至少也有三四百斤,这一跌下去,纵然能爬起来,至少也得费半天劲。
谁知这新疆女菩萨不但反应快得惊人,轻功也绝不比别人差,贺文海身子刚掠出,就听得又是轰的一声大震。
新疆女菩萨又将屋顶撞破了个大洞,就像是个大气球似地飞了出来,连星光月色都被她遮住。
小楼还在继续往下倒塌,灰土弥漫,瓦砾纷飞。
贺文海头也不回,掠下地面。
只听新疆女菩萨笑道:贺文海,你既已被我看中,就再也休想跑得了。
笑声中,她整个人已向贺文海扑了过来。贺文海只觉风声呼呼,就仿佛整座山峰都已向他压下。
他的手突然向后挥出。但见寒光一闪,贺文海终于出手!
出手一招!
鲜血飞泉般自新疆女菩萨脸上标出。
这一次贺文海取的并非她咽喉,而是她的右眼!他的一出手,就知道绝不会落空。
他有这信心。
但新疆女菩萨的笑声却仍未停顿,笑得贺文海有点毛骨悚然。他忍不住回头,只见新疆女菩萨正一步向他走过来,面上鲜血流个不停,黑色小笔还插在她眼眶里。
但她却丝毫不觉痛苦,格格笑道:贺文海,我已看上你,你就跑不了的,你还有多少支笔呀,一齐使出来吧,像这么丁点大的笔,就算有一百把都插在我身上,我也不在乎!她忽然反手拔出那支笔,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一支精钢铸成的贺氏金笔,竟被她生生嚼碎。
贺文海不禁怔住了。
这女人简直不是人,简直是个上古洪荒时代的巨兽。
就在这时,突听新疆女菩萨发出一声惊天劫地般的狂吼,整个树林都似已被这吼声震得摇动起来。
贺文海只见到一点碧森森的剑尖忽然自她前胸突出,接着,就有一股鲜血暴雨般飞溅了出来。
然后,才见到游龙生双手握着夺情剑的剑柄,一把三尺七寸长的夺情剑,已全都刺入了新疆女菩萨的后背。
剑尖自后背刺入,前心穿出。
新疆女菩萨的人跟着倒下,恰巧压在游龙生身上。
只听喀嚓之声一连串的响,游龙生全身的骨头都似已被她压断,但他却咬紧牙关,不出一声。
新疆女菩萨牛一般地喘息着,道:是你--原来是你!
游龙生也喘息:你想不到吧--新疆女菩萨道:我对你不坏,为何要暗算我?
游龙生脸上的冷汗一粒往外冒,咬牙道:我一直没有死,就为的是在等着这么样的一天--他已被压得连呼吸都已将停止,眼前渐渐发黑,只觉得新疆女菩萨身子一阵抽搐,忽然滚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贺文海那双永远都带着一抹忧郁的眼睛,他也感到有一双稳定的手正在替他擦着额上的冷汗。
这双手虽然随时都取人的性命,却又随时都在准备着帮助别人,这双手里有时握着的虽是杀人的笔,但有时却握着满把同情。
游龙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失败了,只能挣扎道:我不是游龙生。
贺文海黯然半晌,才沉重地点了头,道:你不是。
游龙生道:游龙生早已-早已死了。
贺文海道:是的,我明白。
游龙生道:你今日根本未见到游龙生。
贺文海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别的我都不知道。
游龙生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嗄声道:能交到你这种朋友的人,实在是运气,我只恨--他只觉一口气似已提不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呼道:我只恨为何不死在你手里!
黎明。
枫林外添了三堆新坟。是游龙生、蓝蝎子和新疆女菩萨的坟--掘坟的正是她自己的门下。
她们对新疆女菩萨的死,竟丝毫不觉得悲愤,显见这位女菩萨并非真的有菩萨心肠,活着时也并不讨人欢喜。
使这小楼倒塌的,果然是叮当。
她自己觉得得意:我只不过弄松了一根柱子,小楼就倒了下来,若不是我见机得快,险些就要被活活压死。
见到新疆女菩萨的门下一个个全都走了,她又觉得很奇怪!
她们为什么没有替师傅报仇的意思呢?
贺文海道:这也许是因为那位女菩萨只顾着拼命填她们的肚子,却忘了去照顾她们的心。
叮当道:不错,一个人的肚子若太饱,就懒得用心了。
叮当的小嘴嘟了起来,恨恨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蓝蝎子,她的腰比我细。
贺文海道:你以为我心里只有蓝蝎子?
叮当道:当然,为了她,你不惜冒那么大的险,不惜去拼命,其实她早已死了,根本就用不着你为她*心。
贺文海道:她活着时若是我的朋友,死了也是我的朋友。
叮当道:那么--我难道就不是你的朋友?
贺文海道:当然是。
叮当道:你既然肯为死了的朋友去拼命,为什么不能替活着的朋友想想呢?
说着说着,她眼圈又红了,道:我本来就没有亲人,现在连家都没有了,你难道真能眼看着我活在世上,每天向人家要剩饭吃?
贺文海只有苦笑。
他发觉现在的女孩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叮当从指缝里偷瞟了他一眼,悠悠道:何况,你若不带我走,怎能找到我家小姐呢?你若找不到我家小姐,又怎能找到你的朋友小兵?
小兵正在喝汤。
牛肉汤,炖得很香,很浓。
小兵捧在手里慢慢地啜着,眼睛茫然直视着汤的边缘,一点表情也没有,仿佛根本辨不出这碗汤的滋味。
宁云坐在对面,手托着腮,温柔地望着他,道:最近你脸色不太好,多喝些汤吧,这汤滋补得很,冷了就不好吃了。
小兵仰起头,将一大碗汤全都喝了下去。
宁云轻轻替他抹了抹嘴,道:好不好喝?
小兵道:好喝。
宁云道:要不要再替你添一碗?
小兵道:要。
宁云嫣然道:这就对了,最近你吃饭吃得比以前少得多,就该多喝几碗汤。
屋子很简陋,却是新粉刷过的,连厨房的墙都没有被油烟熏黑,因为他们刚搬来不到两天。
宁云又添了碗汤,捧到小兵面前,笑道:这地方虽不大,菜市场却不小,只不过卖肉的有点欺生,一斤肉就要多算我十文钱。
小兵忽然道:明天我们不喝牛肉汤了。
宁云道:为什么?你不喜欢?
小兵道:我喜欢,可是我们喝不起。
宁云笑了,柔声道:你用不着为钱发愁,这几年狐皮衣服正风行,上个月你打的狐狸,我一共卖了二十七两银子,到现在还没用完。
小兵道:总要用完的,这地方又没有狐狸可打。
宁云道:等用完时再说吧,何况,我还有私房钱。
小兵道:我不能用你的钱。
宁云眼圈立刻红了,低头道:为什么不能?这些钱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是我替人家缝补,用十根手指辛苦赚来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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