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河镇
山河镇地处南林以北,位青河而分。镇子不大,镇中房屋错落有致,平石板街干净整洁,镇郊周围驻有茅舍牲棚,不时传有鸡鸣羊叫之声。青河水不知从哪里的江河湖泊分支流下,即是天旱之年,水流充沛,未曾干涸,也被当地百姓称为天眷河。
清风吹拂,绿柳微摆,河水波光闪动,三五妇人蹲在河边打洗衣物,几个孩童聚在岸边,有说有笑。
一妇人甩干衣服,又展开看看有没有洗不净的地方,仔细打量了半晌,方将衣服叠好放在木盆里。身旁另一妇人笑道:“孙嫂嫂,你可真是心细,衣洗后要晾晒,你却还要叠上一叠。”
孙妇人说:“王妹妹你可莫要笑话,这件衣服,是林老爷施舍给家夫,前些年日子不好过,月寒无衣也无食,林老爷知道后,差人送了些米衣过冬,这才挺了过来,我若不将这衣服洗的干净,又怎能对得起林老爷的恩情呢。”
王妇人立刻应声,说:“说起来,我家也受过林老爷的恩惠,林老爷确实个是大善人。听说林老爷身体不太好,希望神仙保佑,让林老爷快些好起来。”
二人皆是诚心善面为口中所提的林老爷祈祷起来。
另一妇人见状,摇首呵笑道:“你二人,可真是的,林老爷肯定没事。”
王妇人反问:“李嫂嫂你怎么这般确定?”
李妇人向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说道:“俺家老头在林家做事,他说上个月镇上来了一位医官,他可是不得了,会用仙术,还用仙丹灵药,给林老爷把病治好了,”说着顿了顿,又轻声说道:“俺家相公让俺准备好自家养的鸡羊,说是林家准备大量购置。”
闻言,二位妇人焦虑的心双双宽慰了许多,亦是开始盘算自家生禽几头,又能卖出多少价钱。
“娘,娘......”
大远处,起伏急促的喊叫声传到青河岸边,妇人们纷纷回头望去,正见一壮实青年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王妇人起身迎上,问道:“大壮,何事这么着急?”
大壮喘着粗气,顾不上歇匀,急忙说:“家......家里出事了,你快回去看看,俺爹......俺爹他......”
王妇人神色一变,急切又问:“儿啊,是不是你爹出事了,你快说。”
大壮说:“不是俺爹,俺爹让俺来找你,是圈里的牲口丢了。”
王妇人听后,也顾不得收拾衣物,急忙往回跑去。
入夜时分。
一处茅舍内,王妇人站在门外,焦急向远处望去,待了些许,走来两个身影,一老一少。
王妇人迎上前去,问道:“他爹,找到没?”
王老汉没有搭话,自顾向屋内走去。
大壮说道:“娘,俺和俺爹在镇上找个遍,没找见。”
王妇人叹了口气,说:“先进屋吃饭吧。”
王老汉拧着一张脸,点起旱烟叭叭叭的抽着,说道:“晌午我就打了个盹,不知哪个王八犊子把老母鸡和羊羔子就整走了。”
王妇人愁眉紧蹙,说道:“在镇上住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说过有偷鸡摸狗的事,今儿咱家丢了这么多牲口,今年又要闹饥荒了。”
王老汉猛吸了口烟,说道:“明天我和大壮再去找找,你在家呆着。”
王妇人叹了一声,道:“林老爷家现在都在挨家挨户换牲口,咱们现在啥都没有了。”
一日过后到了晌午。
大壮气喘吁吁的跑回家,王妇人正在做饭,王老汉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大壮哭丧着脸,喊道:“爹、娘,出事了,快跟俺去看看。”
青河岸边,人头攒动,待王老汉一家赶过来时,看到半个镇子的人都聚在这里。
王老汉眉头紧皱,穿过人群,只见本是清澈的水面已成血河,河面上横七竖八的飘着鸡羊的死尸,随着河水慢慢浮游,一阵阵腐臭扑鼻而来。王老汉面露痛苦,嘴唇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青河拜祭起来,与此同时,身后王妇人着实被吓到了,双腿无力,瘫倒在地,哭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七嘴八舌集结在一起,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大家都安静!”
这时,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人群身后传来,一众齐向后看,纷纷退让开来,一位老者穿过人群让出的甬道,走到青河岸旁,手中的拐杖碰触土地,发出厚重的声响。
老者望着眼前的景象,目光如炬,不待许久,便转身而立,道:“山河镇历来安宁,也不曾发生过如此怪异的事情。不管是恶人作祟,行鸡鸣狗盗之事,还是别有心机,糟我天眷河水,我朱乾代表朱府上下,定会严查到底,把这畜牲揪出来,以示正法。”
人群中走出一人,身形魁梧,上前作揖道:“朱老爷,我家老爷得知此事,亦是心急如焚,差我带上十个家仆听候朱老爷差遣。”
朱乾见上前说话的人是林宅护院多寿,遂点了点头,道:“有劳林老爷挂心了。”。
朱乾立即对身旁两人命令道:“朱六,你带一队人于周围布防,有任何蛛丝马迹立刻上报给我;朱七,你带一队人乘舟清理青河水尸。”
朱六、朱七二人作揖领命。
朱乾转身道:“多寿,你带一队人看守牲棚,既然有人盯上了禽畜,应多加防范,我派府人与你们轮流日夜换守。”
多寿作揖领命。
朱乾又对围聚的百姓说道:“大家都回家吧,若有线索或者知情者,也请立即告知。”
众人散去。
朱乾叫住了朱六,肃然叮嘱道:“南山林之地,不要涉足。”
朱六作揖道:“小的明白。”
三日后,深夜。
镇郊排排牲棚口点起了灯笼,红通通的光火照的四周格外透亮,四五个青年守在牲棚口,正是林宅家仆,然而在牲棚不远处的一处草垛堆后,团缩着三个人影。
一人道:“大小姐,都这么晚了,还是快回去吧,今晚看来也不会捉到那偷贼了。”
另一人道:“是啊,大小姐,咱们都在这蹲了两天,天天半夜就出来,天快亮了才回去,这要让老爷知道,非要责罚我俩不可,咱们还是回去的好呀。”
被唤作大小姐的是一位妙龄女子,听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俩别一唱一和的,我爹真要问起来,就说我要我来的,不和你们有干系。朱九,朱十,你俩先回去,还是别在这碍事,我朱怀柔要做的事,谁都劝不了。”
先前说话的朱九急忙说道:“您是朱家大小姐,怎么能独自让您在这犯险呢,况且,林家已经派人在这看守了,这种事还是交给他们来做,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了。”
朱怀柔轻哼一声,道:“林家靠得住,母猪都上树。像林劲五大三粗的样儿,一膀子力气是有,脑子可就没那么好使了。”
朱十尴尬一笑,说道:“大小姐,你可不能这么说林家,林家自十年前来到咱们山河镇,也是咱们镇上的大财主,乐善好施,也是积善之家,镇上的大小事都是朱林两家操持,论家世也是门当户对。”
朱怀柔转身敲了下朱十的脑门,娇嗔道:“呸,好你个朱十,什么门当户对,胳膊肘向外拐,等回去我非要好好收拾......”话未说完,只听朱九嘘了一声,而后指了指牲棚,做了个口势,道:“大小姐,你快看那儿。”
朱怀柔好奇的转过头,顺着牲棚方向看去,只见刚刚还在守夜的四五个青年都已倒在地上,只剩几盏灯光时暗时灭的闪动。
三人大惊,方才说话的功夫,谁也不曾去注意发生了什么。
此时云遮羞月,漆黑一片,忽明忽暗的灯光一闪一闪,场面十分诡异。
三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突然,棚口处出现一道奇长的怪影,随着灯光时隐时现,怪影的形状跟着变化多异;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眨眼间,那影子似乎又变大了一圈,慢慢的开始移动起来。
朱十紧闭双眼,身子一个劲儿发抖,嘴里不知轻声嘟囔什么。
朱九推了推他,问道:“你嘀咕什么呢?”
此时朱十脸色煞白,颤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南林下来的野兽?”
朱九脸色大变,骂道:“你怎么这么想!”
朱十紧巴着脸,回道:“朱六跟朱七他们三天也没找到犯事的人,怕不就是......”
朱九本想大骂一顿,现时只能压下怒火,道:“你这个呆子,现在不是瞎琢磨的时候,盯梢的人瞬间被放倒在地,看来是来者不善,得赶紧带大小姐回去。”
朱九伸手便去拽朱怀柔的衣袖,可是这手一伸,却是摸了个空。灯光再亮时,朱九定睛一看,朱大小姐竟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