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一回到望岳峰，丝丝缕缕的灵气渗入肌理，身上的无力感减轻了不少，一放松，困意阵阵袭来，随意找了个位置，掏出躺椅躺了上去。
……
喻壬每日都忍着唤仙鹤飞回望岳峰的念头，他想看看师尊，可一想到他必须努力变得强大才有资格保护师尊，登时满心满眼都投入挥剑中。
师尊说了，不管多累，每日挥剑万次。
郝仁刚背着石头爬完剑山，一个来回让他感觉半条命都没了，累得跟条狗似的瘫在地上起不来。
问剑峰的剑山是一座不怎么高的山，这个不怎么高是相较旁边的旋山和刁山的。剑山就是专门用来给他们这种刚入门不久的小弟子训练的。
问剑峰重体质根基，是以，在筑基前，炼体之法人人皆修。
与之配合的是淬体之法，通常都是泡药浴。只是淬体越好，所需药材越珍贵，大部分修士只能捡最简单的法子。
郝仁朝着喻壬喊：“鱼人，休息一下吧，爬完剑山你还能动啊？”
至少他浑身都痛，更别提中间还翻滚下来一次，好在问剑峰还没那么丧心病狂，给他们每人拍了张符，就算掉下来也有气罩做缓冲，疼是不可避免的，好在不会断胳膊断腿。
喻壬浑身被汗水浸透，发丝软软贴在脑门上，手脚抖得不行，仍旧捏着柄小木剑朝一个方向挥去。
小木剑是师尊给的，练剑方法却是偷偷学的——问剑峰弟子每日在草地上挥剑，他路过多看了几眼，便记住了。
“我还能练！”喻壬咬着牙回郝仁。
不过多久，远方跑来一个冰雪可爱的小姑娘，见喻壬还在挥剑，不由得踢了脚软在地上的郝仁：“他都这样了，你还不劝他休息！”
郝仁一脸无辜：“这能怪我？”
他一个鲤鱼挺身站起来，然而动作过大，扯到了腿筋，登时疼得龇牙咧嘴，不由得为自己鸣不平：“唐芊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要练谁能劝得住？反正我管不了。”
唐芊芊扬眉哼了声：“看我的。”
郝仁抱臂，一副“我拭目以待”的表情。
唐芊芊跑到喻壬身边，望着清瘦了些的脸，皱皱鼻子：“小鱼哥哥你休息下吧，我最近学炼丹，今天成功炼出几炉补灵丹，带了最好的一炉过来，要不要先恢复下灵气？”
喻壬一言不发，身下汗滴成一片小水洼。
见对方半点不理她，郝仁还“嗤嗤”笑了两声，唐芊芊顿时恼羞成怒，一跺脚，扬声道：“小鱼哥哥，温师叔可是让我好好看着你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诉温师叔去！”
身体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下意识继续挥了几次，然后才堪堪停住动作。
喻壬抖着两腿问：“师尊让你看着我？”
唐芊芊见他终于理自己了，灿然点头：“对呀，说让你不要着急，还让我多劝劝你。”说到这里，她叉腰满脸不快，“你要再不休息我就找温师叔了，温师叔说你要不听话，她就再也不理你了。”
当然，后面这句话是她自己乱加的。
毕竟，小朋友间有什么能比“再也不理你”威力更大。
闻言，喻壬收了小木剑，刚迈出一步就软了膝盖，直接单膝跪地。
郝仁跑过来站在他面前，不嫌事大笑道：“鱼人，你干嘛要跪我呀，这么大的礼，我怎么好意思啊！啊哈哈哈——”
唐芊芊瞪了他一眼，忙过去扶喻壬，被喻壬拒绝，自己支着小木剑站起来，然后顺手一挥，将郝仁的裤腰带挑落，接着露出文文静静的笑。
“哎哟卧槽！”
郝仁一把抱住裤子，快八岁的他已经有了羞耻意识，当即气得一边系裤带，一边撵着喻壬跑，大有不将他裤带也抽走就不姓郝的架势。
喻壬腿软得厉害，跑几步就跑不动，见着郝仁冲过来，就拿小木剑这里敲敲那里打打，竟也让他近不了身。
两人玩闹后，喻壬从储物袋拿出补灵丹吃了几颗，补充了大部分力气后，才同他们讲。
“今日我要回望岳峰。”语气里带着压制不住的喜意。
唐芊芊有些失落地“啊”了声：“我还特意来找你玩呢！”
郝仁不满意了：“我呢我呢！不找我玩吗？鱼人走了我还在啊！”
唐芊芊白他：“你有什么好玩的。”
郝仁当即道：“那鱼人有什么好玩的？他天天不是爬山举石头就是练剑！”
唐芊芊不乐意了：“反正比你好！”
郝仁上下看了她眼，一脸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喜欢鱼人对不对？”
唐芊芊小脸涨红，不自觉看了喻壬一眼，对方安静地笑，似乎不怎么在意。
小姑娘登时羞得不行，恼怒瞪郝仁：“你懂什么？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不是和你这样廉价的朋友能相比的！！”
郝仁看看唐芊芊，又看看喻壬，满脸“我拿你俩当好友你俩偷偷拉小群”的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哪里？怎样的过命交情？”
“为什么不带我玩啊！我也能过命啊！过几条命都可以的那种！”
唐芊芊撇撇嘴：“谁要和你过命！是吧，小鱼哥哥？”
一转头，人没了！
“小鱼哥哥呢？”
“哦，你的小鱼哥哥刚走了，他不是说要回望岳峰吗？”
郝仁继续道：“我发现有个兔子洞，里面可能有兔宝宝，要不要去看看？”
唐芊芊好生气：“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不去拉倒！”郝仁做鬼脸，“过命的交情，哼！以后我和鱼人也有的！”
喻壬不理会争吵不休的两人，回住处换了身衣服，叫了小白，哦，就是那只包了三年的仙鹤，打道回府。
一路上，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师尊在做什么呢？会不会知道他要回了，在门口等着他！不对不对，他没告诉师尊什么时辰回。也有可能在看书，然后顺便等他。
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就算师尊知道他要回，也不一定要等着他，因为等不等他都会回，也许是和平常一样。
不过，师尊平常都会做什么？
此刻，他恨不得快点，再快点，原来有家后，归心似箭的心情是这样的！
喻壬新奇又抑制不住雀跃地想。
却在回到望岳峰，喻壬看到师尊那刻呆了呆。
他不在的这几日，巨大的古树开出了繁盛红花，红艳艳地积满铺天盖地的枝丫，仿佛一树燃得烈焰的花火，风轻拂而过，拨弄了几下树枝，便落下一片片灼焰。
师尊安然睡在树下，整个人几乎要埋进花瓣里，只露出如玉面容和一点半点白色衣裳。
平日里，师尊总是清冷淡漠的，甚至极少会笑。
此时，她脸上是平日里没有的平静祥和，不像她心里住着的活泼话多的小人，也不像高高在上却温柔的师尊。
风吹了一阵，又有成片的花瓣飘落。
红色花瓣落在沉睡之人的眼睫上，那张脸衬得越发白皙。
不知怎的，喻壬心脏嘭嘭直跳，觉得这画极美，又不忍心打破这一切。
他还不知道留影石，只能在师尊醒来前努力记着，将这画面牢牢刻进脑海里。
不知过了多久，师尊仍旧陷入沉睡，半点没有醒来的样子。
喻壬觉得不对劲，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刚进太元宗什么都不懂的弟子了。
师尊曾经很强，即便是毁了灵根身上也毫无灵气，依旧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听说修为越高，神识越强，越能洞察极细微的变化。
可他已经回来许久，师尊却半点没感知。
喻壬轻声上前，地上堆积的红色花瓣突然动了动，从中钻出一只毛发雪白的短耳兔，正皱着鼻子，嘴里拉扯着什么。
一怔之下细看，发觉竟是师尊雪白的衣裙。
不待他赶，小家伙察觉陌生气息后窜得飞快，几个呼吸就不见了踪影。
“师尊？”喻壬轻轻推了下师尊手臂，见没有动静，声音不由得大声了些：“师尊！”
温怜从倦怠中睁眼，满目赤红中看见了自家小徒弟，下意识开口，话刚到了嘴边惊出一身汗，险险咽了回去，左右扫视了圈，没见鹦鹉鸦，只能传音问：“怎么才去问剑峰一日便回了？”
然后起身，发觉自己半个身体都在花瓣里，仰头便是漫天红花。
不过片刻，便理清前因后果。
一睡便是七日，温怜没太多想法，只是抖了抖身上的花瓣，面色如常，传音问：“想吃什么，为师给你做。”
“师尊没事吗？”喻壬眼里俱是担忧。
“无聊睡多了些，无事。”温怜摸摸小徒弟的发髻，仔细打量了几眼，“瘦了，也高了。”
小孩刚入望岳峰时瘦瘦巴巴，后来好生养着，也只是身上脸上生了些肉，个子不怎么见长。好在知道小孩是男主，硬件设施总不会差，便也不担心小孩长不高。
温怜叮嘱：“等会儿多吃些，吃了泡个药浴。”
待到菜肴上来后，喻壬吃了口便停下来，眼见对面正在进食的师尊面色如常，他咽下了嘴里的话，努力将饭菜吃了个干净。
师尊去准备药浴药材时，喻壬转身猛灌了几大口水。
他跑去找鹦鹉鸦，并没有问出什么，师尊催促下，只能乖乖进了药水中。
瞬间，他什么都想不到了。
痛，浑身都痛。
若说之前爬山挥剑是酸痛胀痛，那么这种痛，就是深入肌理，钻入肌肉、血管的，像是被扒开血肉，在里面挑挑拣拣，又加了些什么进去。
痛就算了。
药浴快结束时，全身又酸又痒，骨头都像是被敲开重组一般，喻壬觉得自己死去了一遍。
终于在床上躺了一夜后，喻壬突觉自己整个神清气爽起来，身体都轻快不少，就连这几日因为训练磕碰到青紫酸胀的地方都完好如初，他甚至觉得自己力量霎时提高不少。
直到出门，喻壬才察觉到不对劲。
这次，他没有听到师父的心声。
一句也没有。